汪琴院中,内厅。
“今天一早起来我这眼皮子跳得厉害,别是要出什么差错吧?”清妩一边帮董思阮整理衣装,一边说。
董思阮抿唇笑笑:“别胡思乱想!这会子宾客门差不多都该到了,你我也该去招呼着了。”
清妩点头,站在董思阮对面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回她,笑说:“小姐以后该好好打扮起来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装饰,便大不同了,瞧着很有当年夫人的风采了。”
董思阮浅笑应面,回首瞧了瞧铜镜里不大真切却似乎精神了许多的自己,说道:“母亲当年想必是个风姿卓越的人物吧?”
“是!夫人那是谪仙一般的人物,纵是男子亦不能及。风华鼎盛之年,拜倒了无数俊逸才子,也是只有老爷那样万里挑一的人才可与之并肩。”清妩说着俨然是一副沉浸当年之事的模样了。
“走吧!”董思阮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一会儿别是怠慢了人家,那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以后你可要多跟我说说父母亲的事情,也好多培养培养,我那作个一代大家后代的情操跟气质。”
清妩借着她的话,与她调笑着一道去到了已经一切布置妥当了的宴请场地。才一露面正好便迎来了结伴而来的三位夫人、一位小姐,都是在绣庄里见过的。
她们瞧见简做装扮的董思阮,面面一觑,然后看着清妩不可置信道:“这位可是?”
董思阮微笑的上前托手虚迎了这几位,朝她们浅浅福身,说道:“董氏思阮给几位见礼了。劳几位大热天儿往这里跑,真是过意不去,这边快快入座罢。”
“呀!还真是!数日不见,娘子气色可是大好了。乍一见,我们这都认不出了。”
董思阮迎着她们入座,清妩忙招呼了人上茶糕点招待。
这边浅谈几句,随后陆陆续续又进了许多人。董思阮跟清妩礼数周全一一相待。
付倩莹是最后一个来的,她一身素雅装扮,不华丽,不张扬,一副犹在世外、与世无争的模样。
“你到底还是来了。”
“阿阮不希望我来吗?”
董思阮看她一眼,道:“你爱来便来,我哪里拦的住你?”
付倩莹笑着瞧了瞧她身后,笑道:“瞧这排场,这回宴请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里头。如此,甚好!”
董思阮:“……”
“上回,在别院,是我太大意了,才叫你赢了一成。这回,我们便走着瞧吧!”
“这是何必?”董思阮在她侧身过去的时候问道,“你要的不过是姬无双。我已经把他给了你,一个身为弃妇的我与你而言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胁,你何必还一定要与我为难?”
“我一贯有仇必报。你以为你扬手即来的巴掌便那样好打吗?所谓‘斩草不除根,野火吹又生。’我不仅要把你从无双心里彻底抹去,也要叫你没办法跟云砚双宿双栖。”
“……”
“董思阮,你不该跟我斗!”话罢,她提着步子便往人群里走了进去。
董思阮面色不自觉的凝重了少许,跟着就见霓采摆着手从后院走了出来。董思阮迎过去,正待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惊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三公子?”
霓采转晴瞧见那人,脸色也瞬地一变,快步上去便拉着那人进了就近的一个屋子。
董思阮一愣,两步跟上,就见霓采拉住的不是别的,正是她递过帖子邀来的丞相府里的张姥姥。
“哟,董氏当真是好功夫,这么快就勾搭上我家公子了,也是能耐啊!”这张姥姥开口就没句中听的。
“您这是什么话啊?”霓采瞧了瞧董思阮一脸的尴尬。
“正经的实话!”
“早该想到,公子跟简家千金该是血亲。”董思阮淡然说道。
霓采面上微慌,道:“我与简氏已无半分相关,小姐切勿误会。”
“你反倒怕她误会?三公子如今真真是堕落了啊!”张姥姥一脸的痛心疾首。
若是旁人对她这样不客气,开口不论青红皂白羞辱于她,董思阮只怕是不能忍的,偏偏这个人是张姥姥,她便没什么脾气,反而诚言劝道:“张姥姥此番实在不必着急上火,我与公子乃是千百万清白的君子之交,绝无半分的逾越之心。他日,若有半句我污了公子之名的言语,姥姥届时只管来拿我问罪便是。”
大约是因着董思阮说的太过绝对,又或太过诚恳,原本发作的张姥姥,面上颜色虽仍是不大好,却没再开口羞辱于她。
“好!你既这般说了,我便信你一回。来日你若敢误他半分,就休怪我到时候话不好听,做的事儿不好看!”
董思阮抿唇点了点头。其实从她应邀而来这事,便可知,张姥姥这人,上了年纪也就嘴上严厉了一些,却是个明白人,是非感分明。她对于董思阮的当下特殊的处境跟身份,会有所鄙睨,但对于她这个人的人格、品质倒是还能看上(要是看不上,就这老太太的资历跟脾气定然是百般请不动的。)。
看她这样乖顺,张姥姥的火气稍消,瞪了一眼霓采,正经问道:“丫头,此番叫我来是要做什么?我瞧着你请的都是些有身份的贵妇,把我这老婆子掺进来是要做甚?”
董思阮旋即笑了笑,去到她跟前,道:“请你听书!”
“我不好这口儿。”
“莫非你说的见证人竟然是张姥姥?”霓采突然开口。
董思阮点头:“嗯!不是我自私非要请姥姥您老人家为我做见证。实在是因为这一场‘书’牵扯之人非我一人而已,还有贵府千金。事关新若小姐的清誉,姥姥也不愿意一听吗?”
“新若?”霓采,“也就是说,书文中的那个贵族小姐,原形人物竟然是新若吗?”
董思阮:“嗯!”
“那姥姥,你可非听听看不可了。”霓采忙拉住张姥姥的胳膊求道。
张姥姥瞧着霓采,目光十分柔和慈爱,拍着他的手只道:“你叫我听什么我便听什么,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啊?你若能回来,叫我老婆子做什么,我定然都是二话不说的。好孩子,跟我一起回去吧?”
霓采目中光彩瞬时暗下:“此话,姥姥切莫再提。走出那个家门,我便从不曾想要再回去……”
两人此时的对话,显然不是董思阮好介入的,她很是自然的退出不再听。霓采与她是朋友,他的背景、她的过往他们谁都不曾在意细究、并且在意过。他的那些过往、曾经她更愿意是他亲口告诉自己,而不是这样不适当的借机听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