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阮笑笑松开自己的手,身子一翻,让自己的头枕去姬无双的腿上,看着上方的他,说道:“没关系!我也不爱你的!因为我真的不是过去的‘董思阮’了,不管你信还不信!”
姬无双:“……”
“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亦没有之前的爱恨。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而可怖的。我现在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下来。你可明白?”
姬无双看着她点点头。
董思阮见他这般温顺、亲和忍不住调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更可怜了?想要帮我实现一下愿望呢?”
姬无双:“……”
他的表情微见一僵,董思阮旋即笑开,跟着又是一滚,滚回了原来的毯子上,把自己一蜷,心里虽还惦记着美人温怀,却不得不理智的提醒自己,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可以碰的。
“上一回,谢谢你肯为我解围,并另外安排住处给我。”
“……”
“今天你其实不必同我一起去西山的,你的伤也不是真的好彻底了。”她说,“还有那么多公文要批,这样搬了搬去多麻烦?我有花沫她们陪着,就足够了。”
姬无双看着那边突然便把自己孤立成一团,圈起一道保护墙的董思阮,与刚刚那个跟个孩子一般撒娇抱住他说出“你赔我!”三字的女子,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让他不自觉的心下一滞。就好像一个孩子明明天真烂漫,却在某种情况下被迫成长,不得不敛起天性,做出成熟的姿态呈现于世人一般。
她的那种表现,显然是想要信任、依赖他,又不敢的模样!
“阿阮——”姬无双忍不住轻声唤了她的名字,跟着径自微微叹了一息,说道,“之前,是我没有认真的考虑到你的处境,才酿成了当日的苦果。如今才亡羊补牢,希望不要太晚。”
董思阮:“……”
姬无双继续道:“如今九王爷也来了,想必亦是感觉到了某种不妥,放心不下!我作为你的丈夫又岂能再次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很快就不会是了!”董思阮肯定的说了一句,跟着话锋一转说道:“既然有你们操心,那我不管你们自己睡了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董思阮都不曾再看多姬无双一眼,只径自埋着脑袋,好像自说自话一般。这句话说完,便再没了动静,似乎就那样睡了过去一般。
姬无双照旧拿了被扯落一处的披风,为她盖上,又看了一会儿,复才拿起了公文继续看。
目光落在那张写着两人名字的纸张上,微微痴愣了一会儿,没有扔掉,却是顺手便夹去了一本书中。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姬无双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跟沙沙的写字声,伴着隆隆的车轮声,以及车夫偶尔吆喝一声的“驾”跟马鞭的声响,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祥和之感。
董思阮并没有就此睡去,而是望着面前的景物兀自发起了呆。
却是这是,外面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声:“夫人……”
姬无双看了一眼一旁似乎已然睡去的董思阮,压着声音,说了一声:“别吵!”顿了片刻才朝外面问:“什么事?”
“丽锦绣庄的东西没有拿走。”出声的依旧是顾妈妈,声音却是明显的压低了一些,略略迟疑了片刻,又道:“而且刚才的那块儿玉佩,那位公子也没有收回……”
姬无双微见一诧:“公子?”不是一个下人吗?
顾妈妈那边顿了顿:“对!是位公子,衣着虽不十分华丽,可老奴见着意娘对他礼遇有加。”
姬无双心下一动,显然刚刚出现在马车外面的男人就是霓采公子本人了。他会以下人身份试探董思阮,用‘收条’为借口,不过是想要通过她的字,对她的各方面来浅做评定。这却也是文人们惯用的一些小伎俩。
这为霓采公子的书在市面上买的不少,评价各有不同,有十分抨击亦有大加赞赏的。只是这名儿虽是如雷贯耳,认得或者见过他本人的人却寥寥无几。出于爱才惜才之意,姬无双一直很想结交此人,奈何从来无人引荐。不想他竟在前一刻与自己一帘之隔。
姬无双去到车窗边,掀帘即问:“人呢?”
顾妈妈没料到他会露面,微见一怔,道:“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老奴刚刚听到二爷似乎在夫人说话,便没有打扰。”
“命人去追回来!”姬无双当即下令,顾妈妈愣了愣,却也不敢怠慢,正待出发,却又被姬无双阻止了。他说:“算了!别去了!他即留下了玉佩,迟早还回再来。把那玉佩给我。”
顾妈妈应声把包了玉佩的帕子递给了姬无双。
姬无双继续吩咐:“丽锦绣庄送来的棉被,叫人先行送去别院。清掌柜说没错,那些东西多半还能用得到。绯色可在?叫她使人去丽锦绣庄把银子送过去,算是咱买了的。”
“是!”
姬无双回座,兀自拿了霓采公子留下的玉佩瞧了瞧,就见那玉雕琢并不十分精细,看不出来路,但是玉体本身剔透,色泽光亮,沉色均匀。一个可能,这本是一块璞玉,另一个可能则是,这块玉为人佩戴多年。所谓的“玉可养人、人亦可养玉。”不外如是。
无论哪种可能,这玉也算是难得之上品。那么,它的主人应该不久之后便会再次出现将之取回。
姬无双唇角微勾,下意识的看向董思阮,没想到她的一个小小发现倒是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然而这一看却着实吓了他一跳,因为,本该睡实了的董思阮,此刻正死死的盯着他的手上的东西看。
“给我看看?”她伸出手去。
姬无双递给她:“你不是睡了吗?”
董思阮瞥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在我旁边,我哪里睡得着?”
姬无双:“……”
董思阮一边端详着那玉,一边问:“你说刚刚在外面跟我说话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就是那个霓采本人啊?”
姬无双点点头:“约莫是的!”
“你似乎对他也挺敢兴趣的?”董思阮猜测性的问了一句。
“嗯!我最早看到他的书是在两年前。那是一本游历杂记,言语诙谐,笔法锐利,写得十分精彩,其中书有个别观点,亦是十分独到。”
“杂记?”董思阮挑了挑眉,“你也看闲书?”
姬无双反问:“怎么不像?”
董思阮笑笑:“那是没有!就是瞬间觉得你接了地气!”
姬无双:“……”
董思阮:“然后呢?你继续……”
姬无双于是一改平常的少言的作风,又说了许多有关于他看过的霓采的书,与他的一些心得跟欣赏之意。董思阮一开始还好好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就睡了过去。狠狠地将自己跟姬无双说的那句“你在我旁边,我哪里睡得着。”甩得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