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秦汉坐在墙脚,笑看着跃下墙的苏夜。
“到手了!”苏夜皱眉,对老和尚既是敬佩又是愧疚。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就受了老和尚这么大的恩惠,却连做老和尚徒弟的要求都没有答应,实在很亏欠老和尚。
苏夜不知,这件事其实是虚云道人和宝净和尚谋划好了的,秦汉也有所参与。
秦汉把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故意问道:“宝净和尚把先天一气给你了,有什么条件没有?”
苏夜摇摇头:“宝净老前辈要收我为徒,可是我已经有师父了,怎么能再拜他老人家为师呢?”说完也不再搭理秦汉,仿佛揣着心事,自顾自飞身轻纵,往静月等人的暂居处飞去。秦汉摇摇头,回头望望道:“宝净和尚,你可真会做人!”言毕,飞身去追苏夜。
府库内,独臂盲僧宝净面容枯槁,显然消耗了极大的内力。但面有笑容,尽管看着别扭,但的确是由衷之笑。剑阁和上清道关系微妙,和浮云岛有些不同。浮云岛和上清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剑阁和上清道则是为了完成一项千古大计才始终相互配合。但剑阁作为道皇最嫡系的一脉,和上清道有不小的竞争。
天色已暝,天星寥寥,月儿也藏匿到云丛后面,只有略显清寒的细风轻轻吹拂过林间。苏夜此时心中可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仍自想着白日里宝净和尚对自己说的话,对白琰的处境也愈加担忧。
秦汉站在远处,身后伫立着一个窈窕身影,正是南王紫顺的女儿琴烟。秦汉回头:“小道士太女儿家心性了,你去开解开解,我去照看静月道士!”
树影婆娑,偷偷冒出的月光不经意洒到树叶间,留下一地斑驳。琴烟心中矛盾,自己出来的初衷是找上清弟子的麻烦,而今却成了他们的帮手。她在树下悄悄注视了苏夜一会儿,摇摇头离去。
苏夜抬起右手,看到掌心那一道先天一气,若水的纹路轻轻荡漾,似乎在向自己倾诉着什么。先天一气是重宝,然而苏夜却一点也打不起高兴的情绪,心情反而因为先天一气的珍贵而变得更为沉重。
“苏夜!”
苏夜听见声音,心中安定,起身来看,果然是虚云道人。
“师父!”苏夜行礼,眼中莫名有些湿润。
“唉!痴儿!”虚云摸摸苏夜的脑袋,也不拘礼数,在苏夜身旁坐了下来。
“师父,我在虞国的府库中见到了剑阁的宝净前辈,他跟我讲白琰在这几日会有一个劫数。我想去救白琰,可是修为不够。求您去救一救白琰吧。”苏夜心中压抑,声音几乎是哽咽着出来的。
“你不要担心啦,白琰的劫数我已经算出,有惊无险。而且白琰会被一高人所救,拜那人为师,可以说因祸得福。”虚云说时,拿出一副画像,里面画着一个红衣女子,正是修罗宫北宗魔主齐琳。
白琰见齐琳生得漂亮,气质不同俗流,凭着一股子天性觉得齐琳不应是坏人,但还是禁不住问道:“救白琰的人是她吗?”
“我用大衍之术算出白琰和修罗宫北宗的宗主齐琳有师徒之缘,所以救白琰的人应该是她。”
“修罗宫?那不是大凶之地吗?白琰怎么能去那里?”
“你且听我说完。修罗宫的开派祖师周海蟾是天下第一应劫人,他的门徒开始都是修罗族人,性格残暴。后来道皇灭了修罗族,修罗宫的主人也都逐渐换成人族。人族自然有好有坏,修罗宫中众人因为受福地转凶地的影响,大都脾气有些古怪。但天道都是残破的,何况是一个福地变成的凶地呢?修罗宫始终难以影响根骨心地都纯良的人,所以也就一直都有好人。那北宗的齐琳,我是见过的,心思干净,嫉恶如仇。如果她能教导白琰,那白琰日后保不齐真能修炼大乘,可比在南海一直躲灾强多了。”
“可是——”
“放下你的心吧,我担保白琰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虚云道人说完,飞身而起,连续在东南西北上下六方位布下禁制,隔绝外人窥测。
“苏夜,先天一气在你体内还安顺吧!”虚云正色道,觉得是时机让苏夜学些真本事,以期未来能独当一面,与天地大劫相抗!
苏夜起身,强行压下还存有的一丝躁念:“恩,先天一气在徒儿体内一切正常,只是其中携裹的宝净前辈的无形剑气息有些躁动。”
“恩,这也是宝净大师有心成全你!虽在名分上你不是宝净大师的徒弟,但在心中要把宝净大师当成师父!”虚云面无表情,手中的无为剑亮如秋水,白似寒霜。
“认识为师手中这把剑么?”一阵风吹过,虚云道人须发皆动,目光深邃,变得神秘异常。
“认识,是本派掌教配剑无为剑!”苏夜虽从未见过虚云道人使无为剑,但从上清道典籍中读过关于无为剑的信息,因此也能认出。虚云道人平时使的是从练道修真初始便常伴身边的萍踪剑,无为剑极少使出,现今要传苏夜一种特殊的功夫,才将无为剑取出。
“君子不器,无为剑名为无为。实则已坠剑胎,既已成器,又怎能无为?”
“那——”
“无为若真无为,天下苍生并及我等修士又如何能知无为?所以无为即是有为,有为大化,便是无为,无为剑还是无为!”
苏夜聪颖,当下明白此中道理,垂立一旁恭敬听虚云继续教诲。
虚云道人两指划过剑身,又道:“无形剑与此同理,说是无形,其实有形,有形方能杀人度人,无形皆是外在,有形方是个中真正滋味!”言毕,无为剑也不见招式,虚云周围草木尽皆凋零枯萎。
苏夜仔细回味白日宝净和尚使无形剑的情形与韵味,虽仍不能完全明白,但结合虚云讲道,亦是有所体会。
“苏夜,你用先天一气看看能不能使出无形剑!”
“徒儿不明白,还望师尊指点!”
“大浪淘沙!”
苏夜当下明白,手中无寸兵,但仍作挥剑状,体内丹田气涌,勾引先天一气顺着宝净和尚留下的无形剑气息挥出。只见眼前一阵水样波动,前方一颗碗口粗的树便开作三边。苏夜尚有些不信自己空手一挥有这种威力,上前仔细观察树裂的纹理。
“这是初步,无形剑还无法真正伪装出无形,故刚挥出时有水样波动,剑口也不甚齐整!你看为师。”虚云道人对苏夜的表现还算满意,心中感慨良才美玉,指点之兴更上几分。
苏夜闻言立马站立远处,用心体悟虚云道人如何使剑。虚云道人身为上清道掌教,天资卓绝。虽然无形剑是剑阁绝学被宝净和尚改造后的产物,但虚云道人研习大道,触类旁通,对无形剑也能使出一二。
虚云道人手执无为剑,故意外露出一丝几乎不可查的波动,周围刚刚衰死枯萎的草木有如沐春风般生机盎然起来。苏夜看得真切,虚云道人身体上无一丝特殊动作,但一身波动实属强劲。揣摩一番,似有指鹿为马之感。
虚云道人见状,便右手将无为剑一挥,平凡如故,只似使一把凡兵。但剑所指处,地裂开河,一道道地肺寒水从地缝中汩汩上冒。
苏夜此时方是灵明通透,一窍通,百窍通,体内的剑意势如破竹,领着先天一气将宝净和尚留下的无形剑气息尽皆炼化。
“我说此是无形剑,此剑便是无形剑,我说此非无形剑,此间便无无形剑!”虚云说完大袖一挥,驾云而去。地上裂缝缓缓闭合,周围禁制也如鞭炮节节,噼里啪啦地爆开。苏夜被炸得灰头土脸,如被当头棒喝。
远处院内秦汉琴烟被惊起,由秦汉出来打看,便见着眼前这番景象,一时惊讶,刹那飞至苏夜身边。鼻翼一动,嗅得味道,便知是虚云道人来过。
“好生悟道,我为你护法!”秦汉说完,仰天长啸,现出虎身。虎口一张,从中飞出八只小旗,迎风便长,将八方守住,循环成阵,自为天地。秦汉自身巡视于阵外,小心护持。
月落日升,又过两朝。静月伤势盖已痊愈,自身修为也大为精进。两日来和琴烟交流甚多,也渐渐体谅琴烟,两人越发要好。
这日,静月和琴烟正在屋内闲聊。突然天云色变,倾盆大雨,骤然而下,来得毫无预兆,静月心知有事,立马和琴烟来到秦汉处。只见八方旗所成的大阵上方阴云更为密布,一道天目闪着骇人的电光,声威浩荡。秦汉有些皱眉的看着天上久聚不散的雷云,还在犹豫打不打开八方旗。
这雷电对秦汉来说等闲视之便可,但对苏夜这样的刚入修行不久的人来说却是可以危及生命的东西。
大阵内,苏夜额上一道红纹树立,宛如眼睛。手上鲜血淋漓,但所散发的气息已远非往日可比。良久,似已下定决心,苏夜高声道:“前辈,开阵吧!”
秦汉听见苏夜声音,虽有些犹疑,但仍打开大阵,收回八方旗。八方旗一收,风云加急,条条雷电如下雨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