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紧锣密鼓,一阵阵淅淅沥沥的雨,整整的下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雨不但淋湿了军人们的衣物睡袋,也把他们的心都湿透了。一个个圈禁在巴掌大的汽车驾驶室里,无处去活动,除了解手之外,还是在车里囚着,你说能不急人吗?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可叫这老天爷关了“禁闭”,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无处可去。
不知轻重的雨下个没完没了,没有地方去的军人,大不了从这台车跑到到另一台车上,去找老乡、同学、姑舅、亲戚。没有这些关系的,起码也找合的来的战友打补克聊天。几天下来,把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不该说的也说完了,搜肠刮肚也没什么说的了。
该睡的瞌睡也睡没了,睡的腰酸背痛,再睡下去把人就睡瘫痪了,可雨还是下个不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能不让人发急吗?这里面最急的就要数羽队长了。
已是早上十点多钟了,羽队长吃过早饭,穿戴停当后,下车来到了车的外围,围着车查看了四周的天气。随说下着雨,可四周都是亮堂堂的,云和大地已经分开了。天上的云有了高度,地上的视野也开阔了许多,空气里的水汽也明显的降低了。不像雾罩的时候,吸进嘴里的空气都是有水分的。
羽队长抬头往空中一看,滚滚的黑云急速的往东在翻卷着跑去,他心头一阵的喜悦,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这是多日来第一次有久违微的笑挂在他脸上,其余的时候就像阴霭的天气一样,是那么的可怕。
为了不让大家看到他的表情,他整天钻进睡袋里,假装在睡觉;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好让他们有个错觉,看队长都不急,咱们着啥急呀?目的就是让他们有一份依靠,有一份安心,在寂寞中等待出发的时刻。可自己又有啥办法呢,除了强迫自己睡觉外,别的就无从谈起了。
羽队长观察了一圈,又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惊奇,哪些被冰雹摧毁的小草,经过几天的雨水浸泡,又奇迹般发芽生长出新的草叶,已有几公分高了。小草是那么的娇嫩可爱,弱不禁风。雨点打在它身上,就把它打趴在地上了,等到雨水流去,它又顽强的站了起来。
永不停歇的雨点,还没等它直起腰来,又把它击倒,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可小草依然是小草,还不停的生长着。生命的顽强在这小草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把羽队长看的有些感慨。人们都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小草,”这冰雹砸不死的小草有谁见过?
刚出土的小草,草叶的面积太小,还遮不住红红的土地。如果你放眼望去,还是满目草色,只是没见过阳光的小草有些发黄,没有那么翠绿。奇迹是小草的,只能用来感动,而解决不了面前的困境。
对天文地理很有兴趣却没有多少研究的羽队长,皮毛的知识还是有的,他看到这些知道的自然现象,又想到看过的电影《巴顿将军》里有一镜头是说,巴顿将军带领的盟军在行军途中,同样被大雨围困寸步难行。巴顿将军写了一篇祭文向上帝祈祷,结果大雨真的就不下了。他想到这里就兴冲冲的跑到车上对小赵说:“找点纸,我要写点东西。”小赵用手指了一下,有些好奇的说道:“纸就在手扣里,拉开就看到了,你又写什么呀?是不是又找到什么灵感了,又要写诗呀?”羽队长喜滋滋的说道:“今天不写诗,写一篇祭文。你去把黑子叫来,我要让他娃服我一辈子。”小赵一听羽队长的话,心里就“咯噔”的一下。羽队长和黑子相互掐的时候,让不了解内情的人还是有些担心的。生怕他俩掐的过分了翻脸,到时候都不知道劝哪一个好了。他关切的说道:“你又欺负三班长,在一块老是吵,让我不知道帮谁,左右为难,没事你就别惹他了。”羽队长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惹他干嘛?我真的有事要他帮忙,你快去叫就行了,别磨蹭,听话。”小赵扭不过羽队长,就下车去叫了。
羽队长从手扣里找出纸来,掏出钢笔,略一思考,就下笔疾书起来。还没等黑子来呢,他就写完了;自己先温习了一遍,觉得很是不错,就得意洋洋的收藏好,装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专等黑子的到来。
随着车门的打开,黑子带着外面的雨就进来了,羽队长赶紧的往里给让出地方,让黑子把雨衣脱了,进来坐下,就面带愁色的对黑子说:“今天已经是超期到达兵站的第二天了,这雨这么下下去,把我们可就真的下死了,会上军事法庭的。得想个办法才行,你说你还有啥好办法没有?”黑子一听这话,就有些莫名其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谁能管的了的事吗?他看到羽队长一脸期盼的表情,就实话实说道:“我哪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天爷不下雨?就是你我想也没什么办法不让老天也下雨吧?要是有,你不就早都使上了吗?能等到现在?”羽队长表情沉重的说道:“我知道你说了不算,谁能管得住老天爷的事,你说是不是?不过办法不是没有,有一个办法得你配合一下才行,我想试一试,才能知道灵不灵?”黑子一听有办法就急急的说道:“什么办法你说,只要能让雨停下,咱什么活都干。这雨把人下急了,实在受不了了,不但衣服睡袋发霉,就连身上都有些发霉了。没见过雨有这么下的,这纯粹是不让人活嘛,老天爷有些太过分了,你说咋办吧?”羽队长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老神仙,他说要想让雨停住,你就写上一篇祭文,找个心比较虔诚的人,给老天爷祈祷一下,也许能起作用,我就醒来了,记得真真儿的。你对神是很虔诚的,这里头再也没有别人了,我想只有你才能给我配合。我的祭文已经写好了,咱试一试看怎么样?”黑子一听怔怔的看着羽队长,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给他下套,就半信半疑的说:“你再不会哄我吧?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编故事骗我?还有,你说我们凉州城西门外的九个土堆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这都是那一天的事了,黑子还念念不忘的又来了,羽队长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当然知道,那是孙悟空的耳盯。”“啊!”黑子吃惊的说道:“耳盯能有那么大吗?你又在骗我?”羽队长斜了黑子一眼说道:“你知道个啥?孙悟空的一根汗毛都能变成成千上万的人,怎么就变不成九个土堆?”“啊呀”黑子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也有些太夸张了吧?就说孙悟空能变,也不是这么个变法。咦……他为啥要变成九个土堆?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说说看,再把我骗一回。”“打住。”羽队长不耐烦的说道:“今天不说这事,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咱们先干正事,让老天爷把雨停了再说。”做梦遇上老神仙,孙悟空的耳盯变成九个土堆,这会又让老天爷不下雨,这一处一处的离奇事把黑子搞不晕才怪呢。黑子唯唯诺诺的说道:“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去你的。”羽队长认真的说道:“我骗你干什么?能把你的钱骗来?还是把你的酒骗来了?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赌;如果我输了,从此以后你喝的酒我管定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如果我赢了,你娃就从此以后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给我讲条件,不许顶嘴,说干啥就干啥,行不行?”黑子一听这个赌对他有利,心里的疑惑也随之消除。
更何况谁人能让雨停下来吗?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停不停雨的事,还能由得人说了算?这岂不是成了笑话了吗?再说这喝酒,每次都是喝他的酒,自己没有酒也觉得很难为情。如果自己能赢了这酒,反过来我请他喝酒,多有面子和成就感啊。
黑子真是记吃不记打,他心里一盘算,这个赌打定了,羽队长他肯定会输得。他就伸出右手小拇指,呲着一口雪白的牙,眯着小眼睛对羽队长说:“说话算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羽队长白了黑子一眼道:“我和你打了多少年的赌,有那一次输了我不算的?愿赌服输是英雄本色,也是做人的原则,耍赖有什么意思?”黑子脑子里一想,也确实如此。打赌总是有输有赢,虽说他输得多赢的少,可羽队长总是输过。输了就认帐,没什么好的。
打赌也是一种娱乐,在孤独寂寞时候,和自己合得来的老乡战友赌上一把,调解一下枯噪的生活。一个当兵的能赌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合烟一瓶酒的赌,还能有什么呀!现在居然敢赌天,这不是明摆着输掉了吗?
黑子想到这里,心里在偷着乐,仿佛看见了羽队长车上的酒在向他招手,他心里哪个美啊,还生怕羽队长不跟他打赌,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假装矜持的不露声色,两个人把打赌的手续办完后,就来到了车的后面,不让别的士兵看到。雨地里站好后,羽队长把雨衣的前部分递给黑子拉住,把雨挡住,又从衣兜里掏出写好的祭文,清了清嗓子就大声的朗诵起来:“苍天啊,上帝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呀:你们的慈悲关爱,让大地普降了大雨,是万物得到滋润,是它们生机勃勃,不再受干旱的困扰。使江河充盈,波涛翻滚,去灌溉那赖以生存的良田,五谷丰登,使人们家业兴旺,衣食无愁。你们的仁慈和关爱就像宇宙一样浩瀚,普天下的人们,都会感激你们的恩德。
可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从万里之遥来此地,又因为你们的慈悲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不能前进。我门车上装载的是许多许多战士的生命和希望,如果我们不能按期到达,他们就会陷入绝境,生命不保,就会消失在你们的仁慈之中。
仁慈的上帝呀,停住你们的慈爱吧,让我们稍有喘气的机会,我们就会通过这生命的森区,去解救我们的兄弟,战友。每一个军人都是爹妈的心头肉,他们为了保卫妈妈不受欺辱,保卫家园不遭践踏,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原上无依无靠的拼搏着,他们也是你们可爱的孩子呀!
各路神灵啊!过多的慈爱会使江河泛滥,人民遭殃,五谷不收,山体滑坡,房倒屋塌,尸横遍野,我们也受到株连啊。望你慈悲为怀,让我们通过吧。我们会遇庙烧香,见佛磕头,虔城的敬畏你们的,阿门!”“什么是阿门……”黑子从就没有听说过“阿门”是什么东西,就不解的问道:“你胡说啥哩?和尚们说的是阿弥托福,或者保佑什么的……”羽队长一听穿帮了,就急忙的改口道:“阿呸……不对,阿……弥……陀……佛,磕……头。”黑子听到后虔城的的跪下磕了三个头,羽队长把祭文点着烧了。雨地里不好烧,点了几次才烧完。两个人来到车上,一进车门,黑子就叫唤开了:“你的祭文是谁写的,我怎么听着那么的乱?什么苍天哪上帝哪?上帝是谁一个?我怎么不知道?给他磕头顶用不顶用?”羽队长一听故作害怕的说道:“你别胡言乱语好不好?得罪了神灵我的祭文就不灵了,你的头也白磕了。噢……你是不是故意的?小心打雷。”黑子一听不敢再问,就不放心的说道:“你娃可别哄我,要是这雨不停,小心你娃的酒,都搬到我的车上去。我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拉过勾的。”羽队长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烦不烦?话说三遍比屎臭,到下午雨不停你过来喝就是了。回你的车上去,我还要写材料呢。”黑子一看羽队长态度有些不尽人意,就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这纯粹是卸磨杀驴。刚用完就不要我了,你心够狠的。好,咱们走着瞧。你以后再用到我的时候,咱们再说。”黑子气呼呼的下车走了,把车门狠狠的甩过来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