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祁,你猜我刚刚在门外见到谁了?”陌小落神秘兮兮地朝恰好向她走来的祁乐眨眼。
“哎,随便你见着谁了,我忙着呢。”祁乐穿着一件灰黑色的呢大衣呼哧呼哧地抱着一叠高到她下巴的复印纸从她身边绕过。那混着浓浓英伦风的大衣在那雪白雪白的一叠纸中,从此埋没了……
陌小落啧啧啧地一串数落:“当初让你别进后勤别进后勤,你偏要进!你说说你,这短短的一个月你都瘦了几圈了?谁都使唤着你做事,丫的,你怎么越活越没性子了?!”
她的脚顿了顿,一脸好笑地回头:“陌大妈,您都念叨着这话多少遍了?也不知道谁当初悔青了肠子似的直嚷嚷为什么自己不选后勤。”
性子?她那个对谁都一副“你欠我钱怎么还不还”的性子?不是不见了,只是收起来了。毕竟这个社会,别人不会看你脸色也不愿意看你脸色,因为他们不欠你什么,不需要对你有所忌惮。
而这就是她来后勤要学的第一课。
陌小落顿时噎了,撇撇嘴走到她旁边,无奈的叹息:“我帮你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送去哪?”
祁乐回眸一笑,咧嘴:“财务部。”
陌小落习以为常地一边接过一半的复印纸,一边幽幽道:“真不知道你这改变是好事还是坏事。”刚开始发作的那一星期,她一度觉得她是中邪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该承受的我依然要承受,躲不了。”她笑着回答陌小落的幽怨。
“呀,差点忘了!”陌小落一脸的惊喜,“你猜猜,我刚刚在公司门口看见谁了?”
祁乐挑眉,不外乎帅哥美女两类人,心里虽然有了底,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了句:“谁啊?”
“嘿嘿,你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人!!是美男老师~”陌小落笑地很愉悦。
祁乐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手里的那一叠白纸晃悠了半晌后,不再反抗了,服服贴贴地呆在她的怀里。
“………”陌小落差点叫出来,看见她捞回了那成千上万张的白纸后她才吐了口气,“幸好打印纸没飞出去……”不然手抽筋了也捡不完。
祁乐回头瞥了她一眼,竟然担心那堆纸也不担心她。
“你怎么回事呢?一听到美男老师……就异常地激动?”陌小落笑地一脸暧昧。
祁乐瞧了她半晌,不反驳也不承认:“他没说什么吧?”
陌小落犹豫了会儿,点头。
她悄悄松了口气。
“有。”
祁乐愣住了,松到半路的气顿时卡住了。
“他问我要了你的号码。”陌小落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却见她表情依然是无比的平静。
祁乐憋红了脸,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阿祁……你怎么了?!”陌小落一脸的着急。
咳了小半会儿,祁乐幽幽地抬头,满含泪水,狠狠地挤出充满痛声指责的四个字:“吃里扒外。”
“我……我这不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嘛!嘿嘿~”陌小落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美男老师已经知道她在这上班的事,小命重要。
祁乐看到她心虚时候的一贯动作,眯眼恐吓:“你还说了些什么?”
“咯”地一声,陌小落的心落了一半,她笑着掩饰道:“瞧你说的,人家跟我又不熟,哪会搭理我呀。”
祁乐自嘲地笑了声:“算了,即使你不说,人家只要有心想知道,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感觉到了一丝冷意的陌小落抱着那雪白雪白的纸,不吭声了。
陌小落送完纸回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挨了顿臭骂。
“你说你好好的人事部的去管后勤部的什么闲事儿啊?!是不是觉得工作量太少了?!”
陌小落低着头不语,心里却早已翻腾了。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挨骂了,挨骂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所以习以为常了。她不喜欢公司里这种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行事作风,这无情地阻隔了她和阿祁的美好生活……
“她是后勤的,那些事都是她应该干的,我就想不通了,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去管人家的事!”
陌小落忍不住了:“大叔,我是哪没做好还是偷懒了?同是一家公司的,为什么偏偏要有部门之见?!难道同事之间就不应该友好相处吗?”
主管愣了愣,公司里一直是那样做事的,他也就习惯了,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那样不对。他觉得面子挂不住了,于是大吼:“嘴硬?!谁允许你跟我顶嘴了?陌小落,你不想干可以走!!!”
陌小落不语了,好吧,是她太冲动了。呵,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她低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抬头正色道:“对不起主管,是我太冲动了,我保证没下次了。”
主管这才缓了缓脸色,装逼道:“最好是你说的那样!!还愣着干嘛?去工作!!!!”
陌小落转身,无声地说了两个字:FUCKYOU.
“祁乐,公司有重要的客户,你去会议室等候差遣。”
祁乐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
后勤真强大,随传随到,无所不能。你妹的,说白了她就是一个供人奴役的落魄超人!!!
不过,这难道不是她自己要求的么?她也没有抱怨的权利。
她平静自己的心情后,往会议室走去。
唯一能得到安慰的就是——后勤的工资算不错的了。
祁乐敲了敲会议室的门,然后半垂着头进去。
“什么事?”总经理回头望着她。
“我是后勤的,主管让我过来帮忙。”祁乐没抬头,语气有点淡,跟白开水似的。
任谁被使唤来使唤去都得发火吧?以她以前的脾气…乐馨估计是没法呆了,所以现在能淡到如此地步,也是种进步呐。起码她忍住了掀桌的冲动不是?
总经理眼皮都没抬一下,吩咐了句:“给客人倒杯茶,我要一杯水。”
“是,总经理。”她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背靠着门,祁乐磨着牙努力地克制自己,要忍耐。
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盘子,盘子上稳稳地搁着杯茶和水。
“谢谢。”当她把水放到所谓的客人面前时,耳边传来了两个字,很淡,磁性也不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好耳熟。
祁乐微微抬了抬眸,眼前的人朝她微微一笑,那个笑容……有点诡异。她故作淡定地匆匆一瞥,回了句不客气,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回总经理的身后。
阴魂不散。
这是她对两年后突然又见到他所下的定义。
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又极其完整地概括了他们之间的“冤孽”。
茶很快就喝完了。
祁乐深深地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从头到尾他半个字都没吐,谁会像他那样一口气干了?他以为他是在喝二锅头吗?
总经理一个眼神递过来,她默然地走过去拿走空了的水杯。
他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祁乐则垂眸望地,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他故意在她耳边呵气如兰:“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她不卑不亢地套用了公式化的句子来撇清那丁点儿的师生关系,还是过去式的。
会议室的门关上了,她垂下去的手突然发劲,一次性的杯子毫无悬念地被捏地扭曲极了,在路过垃圾桶旁的时候,她顺手将它抛了进去。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中多出了一个茶壶,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抹笑,喜欢喝是吧?那就让你喝个够本儿。
门开了,溟落的视线往门口瞟了瞟,面无表情,却在视线触及那个体积有些过于庞大的茶壶时,嘴角微微抽搐。
祁乐淡淡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多喝点,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水了。
溟落直接无视她眼中蕴含的挑衅,撇过头继续听他们的总经理滔滔不绝。
一添完茶,祁乐又退到了一边,低头望着被擦地都能当镜子照的大理石地面发呆。
茶一杯一杯地下了肚,祁乐则毫不吝啬地一杯杯添上。
这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拉锯战,没人喊停。
总经理瞧着对方喝水喝地毫不犹豫的模样,有点担忧地望了望他的脸色,并无异样。于是继续大力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无非是想让他和乐馨合作举办大年三十的大型演唱会,想沾沾对方公司的名气。毕竟乐馨目前只有A市有,想要扩展到其他市还是需要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
祁乐陷入了沉思,原来他不仅仅是A大的老师。不对,他两年前就辞职不当老师了,有别的职业也是理所当然的。
问题就是据她所知,今天重要的客人只有梵蒂的总经理,而梵蒂却是国际上有名有地位的跨国集团,他们两家公司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梵蒂的总经理会大驾光临来听一堆废话?
“麻烦你再给我添杯茶。”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反应过来,不缓不慢地过去给他添茶。
她狐疑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肚子,都喝了小半壶的茶了,怎么都不上厕所?难道生理功能有问题?
祁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退回原位。
“不好意思,我先去个洗手间。”他起来微微欠了欠身,拉开椅子出去了。
他临走前的那一眼祁乐察觉了,那眼神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原来他没问题啊……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不就是三年前不小心撞见他“犯案”吗?为什么老天非得让他们有所交集?希望不是她想太多,更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垂下去的脸显得有些不安。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进来的时候趁总经理不注意的时候冲她灿烂地微笑着,完毕,继续板回脸,坐下。
总经理扯开嘴,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好了,”他突然抬了抬手,视线扫过低垂着脑袋的女人,淡淡道,“我还有事,改天再谈吧。”说完,便起身。
总经理急忙站起身,将笑脸人的角色扮演到最后:“您忙您忙,我送您。”
“不劳烦你亲自送了,你要忙的事应该不少吧?”他淡淡地瞟过恨不得将头埋进前胸的某人,淡笑。
总经理谄媚地笑着:“那个谁……”他回头冲着身后的祁乐道,“还不快送送叶总?”
祁乐应了声,虽心有疑问什么时候他改姓了,但还是走到了他的身前,抬头扯出一抹自然的微笑:“叶总,您这边请。”
“嗯。”他冷淡地微点了下头,在总经理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跟着她出了会议室。
电梯里。
“怎么,装作不认识我?”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反光的电梯门。
祁乐目不斜视:“我以为老师您不会记得我。”
“是吗?祁乐同学,你好像很喜欢低估自己带来的影响力?”他没有看她,只是瞟了眼左上角的摄像头。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您是个大人物,我只是小公司里的小小职员,惹不起您。”她不急不躁地说着,语气也是极其的平淡。
他忽然侧过头,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盯着她,一个冷笑:“所以你才装作不认识我,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他们除了已成过去时的师生关系祁乐抿嘴,这时,电梯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一阵沉默。
“叶总,您慢走。”公司门口,祁乐很有礼貌地冲他点头微笑。
溟落眯着眼望着她半晌,张了张薄唇道:“祁乐,我们还会再见的。”
望着他转身后的背影,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见鬼!等他的车扬尘而去后,祁乐才咒骂着转身回去。
还会再见?见你妹啊!
她一个大好的人,凭什么要被迫跑到别人的生命里,去当一段凄惨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