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疫情区后的第十天。
凤倾城染病,倒在了院子里,她的额头慢慢地长出了一条条黑色网状的线。
“莫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张朔急红了眼,即使在战场上被俘,他都没有这么急过。
“祁乐这丫头,那脾气倔的。这十天来几乎都没合过眼,能不染上吗?”莫离也急了,扯下她一直带着的手帕。那黑线已经从额头开始逐渐地向脸部扩散了,如果一路向下……一直到脚底,那么,就活不成了。
所有的人都哭丧着脸围在四周,如今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他们,看来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把祁乐给我们煎的药拿来。”莫离能想到的,只有拖延时间这个办法了。
“莫大哥,那药……昨天就已经吃完了。”张朔吞吞吐吐道。
“咦,怎么会,那今早小乐在煎的是什么?”人群中,有个人出了声。
“张朔,你去看看。”
“是。”
“大哥!你看这几贴药上写的单子,跟之前的一模一样。”张朔拿着两张药单对比。
莫离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如果说这药昨儿就吃完了,那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不对,先前他就没注意这事。这里守卫森严,就连他都出不去,她是怎么出去抓药的?
思路一步步展开之后,却是疑虑重重。
莫离望着紧闭着双眼失去知觉的祁乐,除了压下心中的疑惑,别无他法。
“把药拿来。”莫离不再多想,如今最重要的是救人。
莫离在她身边一守就是三天三夜,眼看着药就要喝完了,可是祁乐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一直昏睡着。
“大哥!大哥你醒醒。”第四天早上,端药进来的张朔惊喜地叫喊着。
莫离立马醒来,还以为祁乐出什么事了,一睁开眼就紧张地去看祁乐。但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愣住了。
所有的人都被张朔的叫喊声吓得没了睡意,纷纷跑进房来。
“小乐怎么了?有没有事?”年纪最大的赵伯一脸的忧心。
莫离从震惊中回过神,望着祁乐干净的脸蛋,喃喃道:“居然全都消退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没事了?”
就在这时,凤倾城醒了。她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莫大叔,你们有救了。”
在大家都呆愣住后,一阵欢呼。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大家听到了吗?小乐说我们有救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
望着他们热泪盈眶的欢喜样,凤倾城由衷地笑了。
“咕噜咕噜……”一阵饥饿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得,小乐睡了四天,肯定是饿惨了。我去做吃的。”赵伯自告奋勇地往外走。
“大家都先散了吧,我有话跟祁乐说。”莫离笑道。
“莫大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没打算瞒你。刚来的几天我都在注意他们换班的时间点以及换班的频率。找到漏洞后,每次出去抓药都是事先选好时间点偷偷翻墙出去的。”凤倾城偷偷观察了下莫大叔的表情,发现他正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一副很难忽悠过去的表情,于是只好撇撇嘴继续道,“其实我这次病发不是被你们传染的……”在莫大叔的眼神下,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那是怎么一回事?”
凤倾城低头:”其实……是因为我想试试药性对不对,就吃了刚制出来的解药,然后又吃了先前制出来的毒药,药性发作才发病的。”
“你怎么能以身试药!万一解药不对那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莫离莫名地生气。
“我……莫大叔,我知错了。”倾城头都不敢抬。
她的态度一软,莫离的语气也硬不上来了。他只好轻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切不可再冒如此之大的风险了,你可记住了?”
“嗯嗯嗯,祁乐必定铭记在心。”凤倾城赶紧地点头卖乖。
她的真面目早在她醒来的时候被看得一清二楚,她也懒地再蒙上了。恢复体力的凤倾城乐不思蜀地盛着药,笑着打趣道:“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煎药了,你们可得好好品尝啊!”
“那是必须的。”
“哈哈,祁乐,这药真的喝一碗就管用吗?”
“药还有很多,要是你不放心,完全可以喝一锅!”凤倾城笑道。
“哈哈哈哈……”所有人皆是大笑。
这一天,门外的士兵总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源源不断。有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会传染的病是疯人病呢。喝了几天药,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喜悦,他们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家人和正常的生活。
“祁乐,这病我们也都治愈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一个急着回家的大汉问道。
附和声一大片。
凤倾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怎能忍心告诉他们,他们的生命已经被放弃了。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在她的表情中,他们却已了然,即使是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有个大汉不愿意面对,冲到了门口用力拍着门,大声喊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已经没事了,我没病了。快放我出去!!”
他的手不断敲打着大门,可是依然是毫无动静。
凤倾城看了许久,直到他的手拍出了血来。她刚迈出一步,不想,突然有一支箭从外面射进来,穿透了门,射入了他的胸口。
所有的人,包括凤倾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的喜悦感还未散去,就再次染上了绝望。
“里面的人注意了,谁敢再撒泼,我就让你们提前去见阎王爷。”
凤倾城望着那血染的衣袍,怔然不已。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至大牛的跟前,急急忙忙的撕下一大块布捂住他的伤口,可惜血流仍旧不止。中箭的部位离心脏太近,箭不能直接拔除,而且这个位置,只一眼,她就知道没得救了。
而她能做的就只有撒谎。
“没事的没事的,你都撑到现在了,再撑一撑你就可以回家看妻儿了。”她记得大牛说过,她的妻子再过半个月就要生了。
“我……不行了。”大牛一把抓住凤倾城的手,道,“妹子,我有事求你。我家在东关村,我的妻子再过半月便要生了。我给我的孩子取了名字,女的就叫马晓芳,男的就叫马晓强……就……拜托……你了。”
凤倾城含泪帮他闭上了双眼,默默地说着:“你放心,我会替你转告给嫂子的。”
世态炎凉,这接二连三的事,也叫她死了心,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
本就是纷争不断、视人命为草芥的世界,这里的人,连心都是冰的。只要不关乎自己利益的,不关乎自己生死的,怎么着都行。
“我们……出不去了,是吗?”一个比凤倾城还要小两岁的男孩子有些绝望地望着她。
凤倾城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会出去的,相信我。”这句话是对他们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暗自鼓励。
“那你说什么时候能出去!”小男孩歇斯底里。
“小烈,不许对恩人无理!”一个妇人呵斥道。
所有人都带着低沉的心情进了内堂。
“祁乐,你怎么想?”莫离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就有一种难以明说的信任。
凤倾城望着墙外的世界,沉默了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着:“我娘也在等我。”随后便转身回了房。
“大哥,要不我们……”
“切不可轻举妄动,要走也必须带他们一起离开。”
“可是……”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