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看着跪在脚边的两人，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绿灵……绿灵……是啊，她曾经还有个丫鬟绿灵呢……她微微皱眉，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一个模样的影子，此时脚边还跪着两个丫鬟，惶惶不安。她自然不好多想，只道：“起来吧，我也没说怪你们。只是，绿灵呢？”
毕竟时隔多年，她几乎忘记了身边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出现。如今听青灵和紫灵提起，这才隐约记起了，她身边原本是有个最小的丫鬟叫做绿灵的。
青灵和紫灵不敢起身，此时更是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目光，半响才由挑起话头的青灵开口。
“绿灵那日陪着姑娘上乞灵山灵泉寺时跟着姑娘一起掉落山崖，后来一直未曾寻到踪迹。”她说着就红了眼眶，“姑娘之前连连做恶梦，夜不能寐，太太就让奴婢们闭口再也不许提起绿灵来。”
苏林缓缓放下手中的玉钗，有些愣神。半响，她才低声问道：“如今都没有寻到绿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只寻到绿灵的一只鞋子，连带一些挂破了衣衫的布条……”紫灵接过了话头，那一日陪着苏林去的人，就是她与绿灵。当时她运气好，被一棵树拦住，竟然又爬了上去寻人呼救，这才救下了苏林。
然而绿灵运气不好，却是……
“那乞灵山上，林子颇大，听人说夜间还能听到狼嚎之声。”所以死不见尸也是有的。紫灵一口气把话给说了，低声道：“姑娘之前惊梦，还是先喝了安神汤吧。这件事情，实在不是姑娘能够左右的。绿灵是卖身的丫鬟，饶是如此老爷也赔了她爹娘一笔银子呢。”
“是啊，姑娘先喝了安神汤吧。姑娘放心，绿灵一家得了银子，前几日已经搬走了。”青灵跟着劝慰，两人只见苏林脸色不好，却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而她如今随着紫灵和青灵两个人的话，渐渐回忆起了绿灵的模样。
当年她摔落山崖受了惊吓，醒来就如同现在一般不见了绿灵，一时也没有意识到。后来时日长久，更是下意识地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曾经有过另外一个丫鬟。如今渐渐回忆气往事，竟然是想起了绿灵的模样。
那模样虽然有些模糊，却是与某人有些相似。
“绿灵，她家人都搬走了？”苏林开口，“我记得她比我还要小上两岁，虽然当初她父母狠心把她卖了，想来也是生活困苦，无计可施。只是不知道，她这般……她父母可还好。”
“姑娘放心，”青灵把安神汤送到苏林跟前，冷笑道：“绿灵家人可好着呢，她下面还有一个九岁的弟弟，绿灵爹娘接了老爷的钱，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变卖了那几亩薄田，说是要去灵州城内，给他儿子寻个好私塾，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呢！一点都不见没了女儿的伤心！”
青灵说着不由带上了几分愤恨，绿灵进苏家的时间晚，又比她和紫灵小，当初也是她和紫灵一路照顾着长大的。绿灵出事之后，两人也曾经把这些年来存下来的一些积蓄拿出来，想着也是一份心意送去绿灵家中。
谁知道，就听到了绿灵爹娘一脸喜色的说这个女儿卖得不亏，竟然还收了两份钱。这死了比活着拿钱还多……同样是卖身的丫鬟，青灵不由感同身受，如今提起来一双眼睛中几乎要烧起怒火。
九岁的弟弟？那再过上了十年，岂不正是靳泽金榜题名之时？
只可惜，那靳泽也是命不好，人长得好，才学也好，被钦点了探花，结果琼林宴结束不过十天，就摔下马，顺带着连腿都断了。那位柳爷查清楚了他没有根基，就带着当时还不明真相，以为只有柳爷一人可以依靠的苏林去看了两眼，确信苏林能救下就顺手给了个人情。
后来嘛，她隐隐约约听闻靳泽颇得皇上看中，私下却是为皇四子所用，成为对方的左膀右臂，再然后的事情，因为她渐渐对柳爷起了疑心，被禁足在柳园之中，层层看守。不只是她，连着身边的丫鬟都出不去了，自然再难得外面的消息。
“我记得，绿灵的家里是姓……姓金？”她试探着问了一句，端起安神汤一口喝完，就听到紫灵道：“是姓靳，革斤靳。”
革斤靳，果然没错！难怪那人与绿灵有着几分相似，只是……苏林隐隐有些奇怪，当时给靳泽治腿之时，曾经听靳泽提起他有位姐姐，早些年嫁给一户商人，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后来还送了些上佳的皮货给她，说是他姐姐为了谢恩特意让人送到京城的。
“绿灵可还有其他姐妹？”她再问了一句。
青灵摇头，“并没有了，倒是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过才四五岁的样子。”她说着露出不忍之色，五年多前，正是绿灵被卖入苏家的时候。按照时间推算，怕是她娘有了身孕，就把她这个大女儿给卖了。
若靳泽就是绿灵的弟弟，他当时未曾骗她，确实有一个嫁给商人的姐姐的话，那绿灵就没死。
绿灵没死，却也没有回来。甚至于，十年后……不，不是十年后。以靳家要卖女儿的架势来说，绿灵出嫁之时可以说是飞上枝头了一般，那当时靳家应当也过得不错才是。可靳家都搬走了，绿灵就算没死，又怎么寻到靳家的呢？
换句话说，靳家当初狠心卖了她，如今刚知道她“死”了的消息，就收钱匆匆离去，她又怎么可能回靳家，而不是回苏家呢？苏林自认对绿灵有情有义，从未曾苛待过半分……
她有些想不通，此时由着青灵和紫灵帮着她绾发，半响突然双眼一冷，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初跌落山崖之后，绿灵根本就没死！她被救，或者是自救之后，就回了靳家，然后靳家这才拿了苏哲赔的钱财，匆匆卖了家中的田地，远离苏家。
可，绿灵为什么不回苏家，非要偷偷摸摸回靳家呢？难道就不怕她爹娘转手为了钱财，再把她给卖了？如今绿灵也有十一二岁了，在苏家吃喝不愁，抽高了个子，模样也变得清秀可人起来。
她就不怕她爹娘转手把她卖去了青楼又或者私宅当暗娼？
绿灵回去，定然是有所凭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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