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凌晨。
“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易贺从梦乡中惊醒过来。刚打开门,邱佩卿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痛哭道:“易贺哥哥,爷爷…爷爷不见了!”
易贺顿时睡全无,惊道:“邱爷爷不见啦?”
“爷爷走了……爷爷不要卿儿了!”
这时邱佩菱亦已惊醒,穿过院子走到两人跟前,问道:“怎么啦,卿儿妹妹。”
邱佩卿从易贺怀中脱出,将一张信笺递给她,抽泣道:“我刚一醒来,便看到枕边放着这张信笺,是爷爷写的,爷爷说…爷爷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不能再疼我了,叫我以后要听易贺哥哥的话……”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邱佩菱跟着呜呜哭道:“爷爷……”
撇开其他不说,如果没有邱义天的收留,此刻自己只怕已死于困厄之中,对于他的悄然离去,易贺也感到说不出的难过,黯然说道:“别哭了,我们去告诉邱伯伯他们吧。爷爷会走的事,想必他们也猜到一二了。”
邱府上下乱作一团,惊叫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易贺走回房中,呆坐在木床上,闭上双眼苦苦思索起来。
灾难暴发那晚,神秘黑衣人曾说过一些离奇古怪的话:晚些时候,他会去离开积灵帝国,到某个地方跟“他们”说清楚的。貌似是解释与那个绝密有关的变故?
所以易贺早有预感,神秘人邱义天很快就会离开暮归村,尤其是昨晚召开家族会议后,易贺这种预感更加强烈。出乎意料的是,邱义天竟走得如此仓促。
林木末隐约提醒易贺,神秘黑衣人就是教授给他灵法的邱义天时,他一时还难以接受。易贺中心百感交集,一向和蔼可亲恬淡寡欲的邱爷爷,谁料竟会是连羽仙亦要膜拜的神秘强者!那是怎样的一种强大易贺还不得而知,易贺只知道,那种连林木末都心生畏忌的强大,已远远超出他现在所能认知的范围。最让他费解的是,邱义天似乎原本并不打算插手黑衣人的灭村行动,不然林木末也不必以赌注式的打法,去和敌人以死相拼了。
易贺暗暗叹息:早知他第二早就会离开村庄,昨晚就是硬着头皮也要问问,他教授给自己的灵法源于何处,是否要经历一场齐物灵劫?“他们”指的是什么,是一个秘密组织,还是一股邪恶势?关于那场灾难,背后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当年那个绝密行动,具体是什么行动?自己来到灵境世界,是不是也是“他们”所策划的绝密行动的一部分?
现在邱义天已失踪,心中那些疙瘩再也无人能解了!除非能找到那个黑衣老大,他应该也知道一些内情,不过似乎所知不多。
易贺越来越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巨大深渊里,一张由阴谋所编织起来的大网,正在向自己悄悄收拢过来。博大而抽象的深渊底下,似乎蛰伏着不知名的怪物,无数双邪恶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蓦然惊觉却渐渐无法呼吸的他……
邱义天失踪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整个暮归庄。
昨天苏亦正被放逐到封界山一事,经众口相传已是人传皆知。苏亦正在午夜时分偷偷潜入封界山时是如何的贼眉鼠眼,与妩媚动人的蛇眼灵女****时是如何的********等等,被好事者描绘得有声有色,末了,还要左右偷瞄几眼,压低喉咙补上一段:“他是被在山中沉睡的上古神魔相中了,提前进山迎驾去啦!神魔一旦问世,天地万物连同日月星辰都将被它吞食到肚子里,你我亦难逃一死……”听者无不脸色惨白。
村庄正是人心惶惶之际,邱义天失踪的消息突然流传开来,无疑是给舆论之火浇上了一勺子油。神魔即将问世、邱义天远走避难一说顿时传得沸沸扬扬,原本对神魔之说半信半疑的人也开始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听说封界山贯穿整个积灵帝国,到哪都是难逃一死,众人早已集体搬离村庄了。
易贺没有去巨木山坳修炼。昨天在封界山出来后,箫长策希望他到回学院里,暂时顶替苏亦正上两天课。易贺一口答应下来,似乎这样能替苏亦正和自己赎减一些罪恶。
今天正好要给学生上课,上午常识课,下午灵识课。
根据学生的年龄,鹿寨学院共开设四种班级:六至九岁入读常识班,只上常识课;十至十二岁入读灵识班,增设灵识课和体术课;十三至十四岁入读习灵班,增设野外提炼灵气的实训课;十五至十七岁入读鸿杰班,增设针对孤鸿典礼三关的特训课。
面对一群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易贺沉重的心情才愉悦起来。他诗兴大发,将李杜王孟等人的五言绝句各挑几首,教他们朗诵起来。众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课室响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一时间,易贺竟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从前那个熟识的世界,忘了这里是灵境大地。
下午教灵识课时,那些十来岁正好萌生英雄情结的少年少女,对他这个年少英俊的孤鸿老师崇拜的不得了。单调的灵识经易贺口中讲出来后,他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一个劲起哄,要易贺展露灵术给他们看。易贺笑拒后,从自己以往阅历中挑一些新奇有趣的分享出来,最后童心未泯又讲了几个鬼故事,只吓得众少年少女捂着耳朵哇哇大叫。
这是林木末走后,易贺过得最舒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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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晴。
早晨起来,易贺但觉心神不宁,破天荒的邀请邱佩菱一同到山坳修炼,
两人背靠背坐在大椿巨大的枝干上。看着眼前天高地远旷野空灵的景象,感受着背脊上传来的温馨暖意,邱佩菱郁闷的心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由衷地赞美道:“从这里看下去山坳好美啊,难怪你会天天爬到这上面来修炼。不知道传说中的仙境,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好想就这样静静坐着,坐一辈子也好……”
好一阵子都听不到易贺回应,邱佩菱不禁问道:“易贺,你怎么啦?”
易贺良久才叹道:“我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为什么呢?灾难都过去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一件件离奇的事接连发生,我有一种预感,二十天前那场灾难远未结束,接下来村庄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也许,我这个异乡之子真是个不祥……”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邱佩菱愤然打断他的话,然后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我也不希望村庄有事。还有两天呢,两天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易贺大吃一惊,坐直身子转过去:“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邱佩菱侧过身,怔怔地盯着他,也不说话,泪水突然夺眶而出,两道清泉划过俏脸,扑簌簌地掉落在衣裳上。
“别、你别哭啊菱儿!怎么又哭了呢,我可没欺负你呀!”面对最具杀伤力的神器,易贺顿时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
“原来…原来你只要卿儿,只肯带她走。嗯…你对我一定是嫌弃得很呢,连跟着你也是一种累赘。”邱佩菱凄婉欲绝的说道。
易贺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顿时哭笑不得,便将左手高举起来,正色道:“青天在上,我易贺从没嫌弃过邱佩菱,一丝一毫都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邱佩菱破涕为笑:“没有就没有,你不用重复这么多遍。”
“我不是怕你误会么。”
“谁误会你啦,你刚才明明不想带人家走。”
“不是不带,我只是觉得太忽然。带卿儿走是因为邱爷爷的托付,可你也要离开村庄,邱伯伯他们会同意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
“林?林什么。”
“不说这个啦,以后再跟你说。嗯?你又发呆啦?”邱佩菱奇道。
易贺呆呆的看着她,突然一个激灵,惊惧说道:“我们回村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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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个,嘻嘻,杀了他,那一族就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