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朝将南疆变为它名下的一个州,仅用了一个秋天的时间。
根据《盛世记》的忠实记载,在大渝天元历十一年的这个秋末,大渝朝打败了南疆,大渝朝建造七年之久的回江水坝终于竣工,大渝朝赐封了本朝历史上年纪最小的一位异姓王,大渝与南疆联姻。如此多的辉辉盛事,全亏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
可聂锦在燕祁郡的酒楼桌上看到这本《盛世记》时,她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就很不厚道的把这本书垫了桌脚。
三年前的那场国战,大渝尽管战胜,也没能从南疆讨到多少好处。
南疆是细支族,部族之间时常迁徙,信仰蛊神。以前的皇族,还可以凭着世代王上传下的蛊王号令全南疆,可大渝作为外来者,根本无法号令管理南疆。妥协之下,才封了聂锦小弟聂瑜为王,才有了这个婚约。
至于名义,名义上附属于大渝,就果真是大渝的吗?盛世记所言,无非是抚藉百姓而已。
聂锦骑马走进应岐山时,心里还在暗嘲《盛世记》自欺欺人,可走了不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路,怎么越走越不对劲呢?
她方才走进山口时,能看到一条长长的大道,可如今才前行了不到一盏茶时间,面前的大道就不翼而飞,再回头再看来路,入眼却只有满满的青苍翠绿,聂锦心里忍不住陡然一惊。
这山里阴气极重,如今这情形又是如此诡异,不是见鬼了,就是误入了阵法。想了想,聂锦拽住缰绳,准备往回走,可这时,眼里余光突然看到山坳里静站着的一匹黑马,她一下子怔住了。
这马浑身黑亮,无一丝杂毛,更兼之体格健壮,看着就是一匹千里良驹。此时萧风漠漠,山里寒气扑面而来,路遇的这匹黑马眸中清亮,简直似妖。她正迟疑着要立即返身离去,那马却忽的长啸一声。聂锦胯下的白马顿时亢奋起来,一下气高高翘起前蹄。等聂锦拽紧缰绳,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身下的马带进了山坳里。
聂锦一下子急了,可胯下的白马还紧紧跟着黑马疾驰,她只好伏低身子,尽量不让山间藤蔓,利刺伤到自己。
她今年还小,不过十二岁,虽然仗着胆子答独自离疆,可却从没独自入过险境,如今这情形倒是让她耳目一新,只是这新鲜感还没持续多久,她就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前面那黑马一脚踏进虚空,马身一半隐没一半出现,聂锦顿时惊醒,这里有阵法。不仅有阵法,阵法还很是奇特……可她虽然来自天机山,阵法却只算入门,并不擅长。如果这阵是个绝杀之阵,那她定是凶多吉少。
可来不及后悔,她的身子已经随着那马跳进了一条山涧。
山涧阴暗,更兼之不知来自何处的腥臭味,聂锦顿时泛起了恶心。往前再走了不过一盏茶时间,鼻尖传来的臭味中带上了一丝血腥味,新鲜的血腥味。
聂锦顿时长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这里有活人。
看到两匹马也不再走动,她悄悄的翻身下了马。
不过十步而已,再转个身踏入一拱洞,眼前便出现万丈金芒。可她的身子也顿住不敢动了。
聂锦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可这并不代表她感受不到颈间传来的刺痛感。
低下头细看,果然,一把锋利的寒剑抵在她颈间。
耳边传来一阵金玉激荡似的的声音——”你是谁?“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声音沙哑里带着磁性,更兼之音质华美,细细听去便让人忍不住想起世间一切的美好词汇。
聂锦也被这声音摄了一摄,可她此刻心内忐忑,没半点儿旖旎心思。挟持她的那人站在她身后,她看不到那人形容,只好屏住呼吸,细细等待。可心情略一平复,思维就高速运转起来——
这声音有气无力,中气不足,像是失血过多,气血不足,鼻尖也传来了隐约的血腥味儿……她只略微思索了一瞬,就下了决定,身形略一运转,将经脉错开,然后就使劲全力往身后撞去。
“砰……”身后那人果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聂锦转过身来,看向地上昏迷的人,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衣服上已经沾满了这个男人的血液。她看了看地上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毛。可医者天性使然,她还是走到那人身边给他细细把起脉来。
这是个少年,观之不过十三四岁,眉目间还和她一样稚气未脱,可身量却似已初成。只是细察他的脉象,聂锦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脉象虚浮无力,双唇泛紫,呕血带黑,她挑了挑眉毛,再俯身细细去嗅那少年的唇——果然,一股子绛紫的味道。
她的猜测一下坐实了,这人中了绛紫。
事情变得有趣了。
聂锦的大师兄卓天七两年前下山历练,临走之际她曾经给过大师兄一瓶绛紫,用来防身。可如今这男人中的毒,正好就是绛紫。
聂锦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再去仔细嗅那男人唇上的味道,可才凑近,一双凌厉如剑的眸光便狠狠看向她。
她顿时一怔。
方才这人不睁眼时,她只觉得少年眉目宛然,可如今细细凑近,才发现这人生了副无双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