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瓷细釉的白底蓝花瓷杯在她手心微微颤抖,一向被父母师长捧在手心里的少女此刻也有些着慌,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这样阴谋诡计和权术心计,很多事情还想不明白,可一旦想到自己推测出的那些前因后果,她就觉得心脏似乎被一张大手紧紧摄住,微微的紧张的开始急促跳动。
聂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朝着远处疑惑的皱起眉头,竟然还带着一丝孩子气:“师叔,你说去带军队,到底是带来怎样的军队?
远处的空气自然不会回应她,她默然良久,眼神慢慢凉下来。
到底,她还只能算是一个孩子,就算这个孩子她从小,都是被将军府金戈铁马的刀伐之音环绕着长大,就算她从小,就被最睿智的老师和博学的师长教导着长大,就算她从小,都表现的无比聪明和坚韧,可是,她到底也只是一个柔软的少女而已。一个敏感的,还会冲动和任性的少女而已。
暮色渐渐降临,院子里一盏盏的灯火渐渐燃起,庭院里草木的清香之气透着窗户间微微缝隙飘进来,带着令人欣喜的希望的气息。门口传来侍女轻轻的脚步声,渐渐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在门外:”公主,是否要掌灯?“
聂锦放下手中的地图,看着上面被自己标注的各色痕迹,眉心急不可见的皱了皱。她放下地图,从袖子里掏出致肿的药液,往自己脸上涂去,一边抹着,一边开口说道:”替本公主准备膳食,一盏茶后进来侍候。“
门外立即传来侍女的唯诺声,聂锦站起身,将身边不远处的灯盏点亮,随手就把自己揣摩了一个下午的地图丢进了火中,明亮的烛光吐出两叶,吞吐着将地图燃起。聂锦放下手,目光盯着明亮烛光,心里暗暗的做了个胆大的决定。
……
服侍过九公主用完膳后,诸侍从便鱼贯着从屋内往外走去,脸肿成一张月饼的‘九公主’却忽的开了金口:“今晚本宫兴致好,赏和风苑所有人一杯碧桃酒。你,去叫他们过来吧,本宫一个一个赏。”
被九公主点名的小丫鬟月儿忽的一个激灵,她看了看公主肿的发亮的脸盘,心里忍不住开始瑟缩:公主一向狠毒,如今她遭了大罪,不会是要拿下人出气吧。可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应了一声之后就下去招呼了。
不一会儿,聂锦面前就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她放眼望去,看到的奴仆侍从里很多都身带鞭伤,有些甚至还是年纪还幼的孩童,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对关在柜子里的段蘅更加厌恶。可旁边的月儿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喊出这些低等奴仆发怒,心里更害怕起来。可等了许久,公主还不发怒,她忍不住抬头看看高座上的公主,发现她一双眼睛好似深潭镜湖,幽幽的闪着寒光,可看着他们时眼睛里却又带着同情怜惜,月儿心里一突,忽然冒出个念头:公主脸肿着,似乎比不肿时还好看。
这时,聂锦开口了:“今晚饮完酒,特许你们今晚不用值夜。”
月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可她还是识趣的低眉敛目,一声不吭。
一番喧闹过后,和风苑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聂锦支起耳朵细细的听了听,确定满院的人都被自己赐下的酒彻底药晕,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黑乎乎的,月亮也少见的没有出面,低沉的暗夜像是在氤氲着所有恐慌和阴暗的情绪,莫名的令人感觉到心慌。
她再次伸手摸了摸双臂上绑着的匕首,拍拍身上大大小小的药罐纱布,狂跳的心脏莫名的开始放慢。
别紧张,聂锦,别紧张,你带了很多毒药和利器,不用怕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
别紧张,一切都有第一次,你是南疆荣盛将军的女儿,不应这样软弱,还有人在阴暗潮湿的石缝里等着你,等着你!
少女转身利落的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动作悄无声息的溜出院子,朝着满是粗粝石壁的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