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气喘喘赶到教室,幸好,老师还没有来。我找到一个偏僻的座位坐下。教室里的人议论纷纷,看来昨天的事情还没有平息。
“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唐敏,大二。”
“听说是,一名,孤儿。”
“不是吧,她怎么能有钱读大学的。”
“传闻有一位华侨资助的。”
我心中暗笑,才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女生的身世来历已经这么快就被别人挖得一清二楚了。我很累,右手托着下巴,闭上双眼,养神,其实还在继续听流言。
“那男生一直没有出现过,为这样的人跳楼太不值得了。”
“昨天救他的人是林学长吧。”
“多亏林学长,抓住机会把她抱下来了。”
“可是,听说是有人喊出一句话,那女生情绪才稳定下来的。”
“知道那人是谁吗?”
“现场太混乱了,没有人留意到,只知道是男的,现在都成了神秘人物了。”
“他说了什么话?”
。。。。。。。
“你的弟弟,你狠心扔下他吗?”我不禁小声地说了出来。
突然,背后被谁拍了一下。“文木,你昨天也到现场了!”原来是舍友,杨勇。
“是啊!”
“我听到你刚刚说得那句话,难道昨天的神秘人物是你。”他嬉皮地对我说。
我的心不禁微凉,出口说,“你白痴吗,昨天很多人都听到那句话,更何况我们只是大一新生,根本不认识那个大二师姐,对不?”
“我只是说笑,不用那么激动,不过,说真的,昨天的声音和你有点像。”
“哦,是吗?”
二、
白白的长走廊,只是响着我的脚步声。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医院,我也不明白,只是觉得胸口整天都在痛,可能受女孩的记忆影响,冥冥中觉得事情好像还没结束。我低下头,走到走廊的尽头,305号室,我推门而入。
唐敏醒着,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昏黄的阳关透过窗口把整个病房都渲染上一层悲凉的色彩,外面光秃秃的树枝的影子倒映在病床的被单上,像是恐怖的魔鬼手的延伸。
我默默地走进去,她好像还没发现我的存在。她的侧面对着我,游离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景物。
“唐敏,你好。”我轻轻地说,我实在想不到可以说些什么了。
“是你吗?我记得你的声音。”她说。可是她的脸并没有转过来看我一眼。
“是。”
“你怎么知道的,我想我并不认识你。”
“这个。。。。。。”我哑口无言,我不能说出我那奇怪的力量。
“不过,这没关系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厌恶我,甚至害怕我。”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好像是自己对话。“我还有可爱的弟弟,我不能离开他,我不会抛弃他。”
“不是吗!”刺耳恐怖的声音突然从她的口中发出,同时把头扭向我,我看到的是挣扎痛苦的眼神。她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双手抱着头,口中不断默念,“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看着她,感觉有点心寒害怕,但我却走到她的跟前,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没事了,没事了,你还活着。小雨还需要你。”
唐敏不出声,几分钟后,我感觉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了,我扶着她,让她躺下休息,给她盖上被子,然后我静静地转身走出病房。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带点迷惑的眼神看着我,我马上低下头,回避她的目光,真的不想再看到别人的过去了。
“你是唐敏的朋友吗?她很少朋友。”
我点点头。
“我是福利院的院长,以前唐敏在我们院里生活。我们能到外面聊聊吗?”她说。
我们来到医院外的庭院里。
“你知道小雨。”
我点点头。手指双手拨弄衣角,我有点不安,我并不认识小雨,我只是从唐敏的记忆里知道她的弟弟名字叫唐雨。
“小雨十年前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惊愕,恐惧,我几乎就跪倒在地上了,可是依靠我的判断,唐敏关于小雨的记忆也是最近的,最起码也是近几个月的。不会有错,我亲眼看到的记忆。
院长留意到我的反应,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小雨和唐敏是一对双胞胎,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双亲抛弃在福利院了。可能是因为很早就知道被自己父母抛弃的事实,所以他们俩兄妹的感情十分好,整天粘在一起。他们没有亲人,他们只能相互依靠。可是,在他们十岁的生日的那天,小雨和小敏很开心地拿着福利院给他们的零用钱去附近的小食店买他们喜欢的糖果,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小敏让弟弟站在路边,等她到对面马路去把糖果买来。不一会儿,眼看姐姐拿着糖果走回来了,小雨很高兴地跑出了马路,就在瞬间一辆白色的轿车驶过,小敏亲眼目睹到弟弟被车撞倒,倒在地下的血泊情景。还没等到小雨被送到医院时,小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从那天起,唐敏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她不能接受弟弟的死亡,她甚至乎没有参加弟弟的葬礼,她见人就说弟弟还活着,没有死。那段时间,她得精神很不稳定,后来她被我们送到精神科医院,在接受治疗的一个月后,她情绪得到了平息,已经没有再胡言乱语了。过一段时间后,她也返回了福利院,继续上学。”
“本以为,她已经能接受弟弟的死亡了,可是却发现唐敏出现了异常。福利院的阿姨常常发现她身上有不知名的瘀伤,擦伤,刮痕等等,唐敏说她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后来与她的老师沟通,老师却说唐敏在学校内都是沉默寡言的,几乎不和同学接触,也没看到有同学故意欺负她。直到有一个晚上,值班的阿姨看到唐敏蹲在角落用尺子不断地在自己的手臂上下猛刮,阿姨怎样叫她她都不愿停下,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唐敏的精神病没有治好,其实还严重了,她出现了自虐和被害妄想的症状。她身上常常有不知道的伤口,但她却告诉我们是被同学弄伤的。她常常跑过来跟福利院的阿姨说自己被害了,很痛苦,我们都知道这是唐敏自己伤害自己,但她并不知道,她主观地臆造了虚假的记忆,她宁愿相信自己是被害的。”
“她要寻找痛苦。”我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是这样。
院长听到我这句话后,有点惊讶,然后慢慢地说,“如其说她要寻找痛苦,不如说她要把痛苦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