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怒一和表情莫测的女子，锦叶伸手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斟满茶的杯子。
“随心看似受了不小的惊吓，来喝杯茶，缓缓神。”
他端起茶放入她手心中，微笑的脸好似微风拂过轻柔。
她接过茶杯，靠近嘴巴，茶气飘入鼻中，眼睛一怔，问道：“你真要我喝？”
轻抚着她的背，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脸色柔和，安抚道：“这茶有安神之用，等一会儿你就在紫萝阁中休息，山上的枫叶红了，明日我带你去看。”
她一口饮下。
“锦叶，你可曾喜欢过我？”放下杯子，她的神情突然平静了许多。
“喜欢，美丽之物皆喜欢。”折扇一挥，轻轻摇着。
本是藏着星光的眼睛突然暗沉下来，望着锦叶，说得淡淡：“茶中的毒我已喝下，我只想听你说真话。”
摇着的扇子停顿一下，轻轻一笑，好奇一问：“既已知道茶中有毒，你还乖乖喝下，你是专门来寻死的？”
锦叶眼中的轻笑，如一盆冷水落下。
“三年前，你曾说过随心而舞，于是我便一直都坚信着随心而舞，三年后，你竟要我喝下这毒药。我不是来寻死的，我是来找你的。”但她还是带着点点希望，她不信，三年前那个能看出她心的人会如此无情。
“我从未说过随心而舞，三年前也没去过花摇，看来你是找错人了。中单红之毒的人，一炷香之后毒发身亡。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额前的长发随着风轻轻摆动，脸上依旧扬着和蔼的微笑。像是天使在播报生命的倒计时。
他的话瞬间浇灭了她心中仅存的火苗。
“你，你竟不是他！为何要来忘冬楼找我，为何要让我等你，为何还来信说勿忘勿失？你为何要骗我！”身子一怔，站不稳倒退一步，眼睛不敢相信地瞪大，冒着红色的血丝，撕心裂肺道。
“真是可怜的女人，死前还在迷茫中，那就让你死得明白些。你以为我真会看上一个舞姬？我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舞姬，特别是春城的舞姬，恨不得全都杀了。看上你只是因为卫苍生，他似乎对你有意思。他看上的女人，我便要夺过来，他保护春城，我便要破坏。那封信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只是我命令下去，也不知是谁代写的。”锦叶摇摇头，他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今日竟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了那么多话。
那些残酷的话，竟都是从锦叶口中说出来！那些曾今的美好，那些她所要珍藏一生的记忆，竟都是幻觉！那个她想要跟随一辈子的人，竟是伤她最深的！
“你来找我，只是因为卫苍生？”她无力道。
“卫苍生对你没意思了，我便也没意思了。现在他娶了莫顺的养女，听说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传言他们很恩爱。我一向对丑女不感兴趣，春城近日也该忙碌起来了，他也无瑕和妻子恩爱。”他不在乎道。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心头一抽。
“世人皆眼拙，世人皆愚昧，天下不过就在只手指间，有何畏惧。”他轻视这个天下，从没把苍生放在眼中。
“一切都是假的……”披散的长发挡着她憔悴的面容，以及汩汩流出的眼泪。
放下折扇，抬头望着她，轻蔑道：“你说你喜欢我，可连真面目都不曾示人。你也不过是戴着一层伪装面皮的人。”
“那次湖心亭喝酒，你已经看出我易容了？也好，反正都是假的。”转身，背对着他，擦干了眼泪。
望着窗外，不经意道：“有一句话我说的是真的。”
“哪一句？”她已经不在乎。
“我喜欢看你跳舞。”凝望远处的眼睛好像看到了那抹跳舞的身影，“我厌恶舞姬，却喜欢看你跳舞。因为跳舞时，你总是站在台上，安静得舞动。我可以坐在远离你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想着我的大事。”
刺穿了她的心，再来抱着她，心已缺失，不能再回来。
“哈哈，这是何道理？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你喜欢看我跳舞，就代表着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你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吧，像你这样一个完全虚假的人应该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吧？”她仰头大笑，转身贴近他的脸，眼中布满的是怒火。
不是恨，而是怒。
锦叶微微一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依旧温和笑着：“这是将死之人出现的幻觉吗？”
“你伤害六月，毒我真心，可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当你将下了毒药的茶水递给我的时候，就已经葬送了我对你的一切。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迫不及待地要将我灭口。我是瞎了眼，把你认作是他。”莫缓归狠狠道。
这才是真正的她，清冷决绝。以前的委婉乖巧，全都是做给他看的。因为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她如此卑微地做他喜欢的人，可他竟从未用过真心。她说过，若是有人负她，定不会叫他好过！
“你安静呆在花摇不是很好？愚昧地想要知道真相。女人还是安静一些好。”锦叶抬眼看着她，目光复杂。他见过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说话如她那么狠的。
她走向了另一个窗口，想起了春王说的话，声音清冷：“当上王的人是不是都如此自大，希望自己的女人一无所知、任人摆布？可我不是这样的女人，我也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女人。”
“你的时间不多了，就只想说这些？或是想想怎么求我给你解药？”他提醒着她。
他竟希望她能求饶，或许他会给她解药。
她低头望了一眼窗外，似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自语道：“以后，你应该会后悔亲自喂我毒药吧？百里锦叶，你不是想要看我面具下的脸？我就让你看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红色的面纱一掀开，是一张苍白如雪的脸，眉宇间清冷孤傲，左脸有一道疤痕若隐若现。
并不是一张完美的脸，锦叶却愣了神。
“你觉得我这张脸是丑还是美？若是没有这道疤，应该是美的吧。”她轻轻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他听。
淡然的眼睛突然愤怒地一睁，盯着百里锦叶，然后从窗口决绝跳落，坠入河水中。
紫落阁靠河建造，后面是叶界最长的白流河。
锦叶猛然起身，轻功飞到窗边，伸手已经触摸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只有那个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自此之后，世上再无随心。”
“随心。”对着流动的河水轻轻唤了一声。
他的手伸向窗外，琥珀色的眼睛颤了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子，如何处理？”秋水立于身旁，等待他的命令。
“派人把她的尸体打捞上来，找一处僻静处安葬了。”语气有些惋惜。
“是。”秋水得到命令后退下。
他捡起地上的面纱，紧握在手中，嘴角扬着笑意：“到现在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清冷决绝，连死都要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