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走进船舱。
卫苍生撑着伞,微微愣了愣,迎着风看着渐渐远去的房子,星眸中慢慢泛起笑意。
莫缓归一走,水漾便出现在他身旁,与他并排站在船尾。
水漾随着星眸方向望去,眼中一片淡然:“莲池之灾已过,或许下一个就是春城了。”
“从八年前起,我便时刻警惕着,不让春城沦陷。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竟完全不将百姓放在眼中,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眼睛依旧盯着前方,好似能够看到什么,漆黑的瞳孔渐渐缩小。
“夏河王也只是被利用罢了。”如水般的眼睛颤了颤。除却这次的无水之灾,夏裴对莲池可谓用心良苦,只是利欲熏心,遭致恶果。
“如果一个人的死能挽回一个国家的安乐,我倒是希望他要的只是我。可他要的是整个大陆,整个国家。”莲池的灾解了,虽然夏裴无故死于狱中,可他们知道他不是服毒自尽,而是被他身后的人灌下了毒药,免除后患。
水漾眼波微动:“一个文化诗韵之地,又是满怀文采、温文儒雅之人,竟是如此野心勃勃。实在令世人无法理解。”
“所以世人皆在蒙蔽之中。”收回目光,迈开步子,沿着船栏走。
随着卫苍生一同转身,语气淡淡地诉说着:“二十年前,秋之国叶界的王后因难产死于春城,秋王自此性情大变,表面虽是文质彬彬,却时常派人在各国游走,虽不是侵犯攻击,却也造成不少的麻烦。”
“这便是叶界与春城不可融合的隔阂。没想到竟牵扯了其他两国。”春城的危机便是从那时开始的,而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激起了他平静如水的心。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个火势蔓延着的世界。
父亲、母亲,全都葬身在火海中。
当年他不能救出火中的亲人,而现在他要尽力解了春城这场大火,不让悲剧再发生。
卫苍生的话有些自责之意,水漾本不是这个意思,便道:“八百年的时间已到,整个大陆早就已经蠢蠢欲动。莲池的内乱是迟早的事,他人的挑拨鼓动,只是让夏河王的权利之心早些爆发而已。”
“你果真相信那个八百年的传说?”他问,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顿了一会儿,水漾轻轻笑道:“信与不信,只是人心的在作祟。若我说不信,可是人心已躁动,若我说信,那便是要听天由命。我只是不愿听天由命。那么卫丞相,你可相信?”
他一口否决:“我不信,我不信得到一块玉就能得到天下,得到一个人就能稳坐天下。天下始终都是在百姓手中的,谁也夺不走。若是没有贤明的王,若是没有一群忠心效忠的臣子,王位便不复存在。”
“玉神人”的称呼自出生起,便有人为他扣上。只是因为他出生时下着流星雨,正巧落在了卫府的上空。只是如此而已。
他不是一出生就能说话的神童,更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和平常人一样学习认字,只是比平成孩子花了更多的时间,用了更多的心思。
所以他不信什么“玉神人”,手中的苍乐玉也只是母亲生他前一个白发垂髫的老人送给他的,没有通体发光,也没有美轮美奂,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那些所谓的传说,只是记载在纸上的奇幻故事。
他不信那个八百年的传说,从来都不信。
“卫丞相说的是,若凭一块玉、一个人便能稳坐天下,又要臣子何用?况且一个人坐拥天下未免也太孤寂了。”水漾轻扯着笑。
“水丞相说的没有错,四国要乱,只是人心在作祟。”叹口气,他们已经走到了船头甲板上。
跟随着卫苍生停下脚步,望着前进的船,似是无奈,自语道:“他人的心,我们怎么能够摆布?”
莲池刚刚遭受无水之灾,又是大王成婚,又是王叔自尽,好像什么事情都挤在了一块儿。夏王忙着处理国事,于是便派水漾送他们出莲池。
其实杜杯是很积极要送他们的,夏王左右思索,最终还是派水漾去。
杜杯失落了一阵。第二天前来送行的时候笑脸依旧,拿着一把精致的檀木折扇送给她。
“小莫怕热,这扇子虽是木质,却是上等的檀木,轻巧易扇,带着淡淡香味。虽然春城天气温暖,平日里用不上扇子,可我看着它别致,当装饰也是挺耐看的。”
摊开折扇,细致的雕花,精致的做工,她很是喜欢。
进了船舱,她便躺下闭上眼,没有睡着,只是想要闭一会儿眼睛。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船舱内空无一人,起身便走出了船舱。
一开门,就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进来。
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默璞轻巧落下,长发飘然。
“你的动作挺快的嘛,我醒来不过才六日,你就已经从春城赶来了。内力还未恢复,你就这般卖力,着实辛苦了。”好久没见他,此刻竟有些见到亲人的感觉,心中的那份失落填满不少。
默璞抬起脸,原本白皙的肤色如今看了竟有些苍白:“你刚刚说什么,你昏迷了几日?”
“七日。整整睡了七天才醒来。都六天了,手臂感觉还没什么劲。”抬了抬手臂,没什么力气。默璞的惊讶反应令她不解,更不习惯的还有他脸上竟然没有嬉戏的笑容。
“你,你怎么了?”默璞捂着嘴,看似异常难受。她一时着急道。
“我晕船!”最后说了一句,连忙转身趴在栏杆上,对着河水大吐。
她一愣,然后轻轻一笑,抚着默璞的背,了然道:“不知你竟怕水晕船,难怪四国中只有对莲池是一无所知的,连个地图都没有。原来你晕船这般厉害,难为你了。”
吐了好一会儿,默璞扬起苍白的脸,从袖中逃出药丸来:“赶紧把内心丸吃了,把内力恢复,我快受不了了。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知道了。可是我又没有晕船,你是因为晕船才这么虚弱的吧?”吞下药丸,望着一手撑栏杆,一手扶着她的默璞,想着调侃一下。
那张易容后的平凡脸容,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训导,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能在大白天突然晕倒在街上?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能千里迢迢地赶来,还受这般苦难?你说说,这都是为了谁!缓儿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能把内力都消耗没了呢,连一点都没剩!”
只有在她受伤的时候,他才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训导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见到他皱眉的脸容,然后会乖乖地听着他教训自己。
这些年下来,默璞真正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连着这次,不过是第三回。第一次是十岁那年,她被恶人要挟,他一怒冲冠,一瞬间杀了所有的人。第二次是十三岁那年,莫彩衣划伤她的左脸,默璞在那一天同样被毁倾城之色。第三次便是这次的内力消耗殆尽,而他在船上大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