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这一见倒是实属不易啊!”蝶舞优雅地擎着茶盏,如同一朵白莲寂寥地盛开在我的面前,那一颦一笑甚是耀眼。
“是我唐突了,还请蝶舞姑娘不要见怪,你看,此番不是我也遭了报应么?一切当算是恩怨两清可好?”我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然掉落,想是那落水的时刻吧?想到自己那丑陋的容颜在一个美女面前肆无忌惮地暴露,说心里不难受那是骗人的,但此番境地,又能如何?
“姑娘多虑了,蝶舞不过是昔日偶遇一恩客,那恩客走时留下了这一阙,说是有朝一日有人对得出这一阙,便赠我一首曲子罢了!”那蝶舞果真是个喜怒不节于色的高手,明明在说到那所谓的“恩客”时心中依然惊涛骇浪,此刻在众人面前却尚能保持一番洒脱自然的做派,只可惜,那点小伎俩,对于我这个言情剧看多的人而言,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哦,即是如此,你那恩客当也是个雅人,不过此刻我倒觉得我衣衫尽湿,躺在这里,不是姑娘这等雅人的待客之道,可否请姑娘寻件衣衫给我?”反客为主,我从不受制于人,只是那画舫之上,遇到那渣男是个意外。
“姑娘,倒是洒脱之人,是蝶舞怠慢了,秋儿,去拿了我那件新作的紫色罗裙来!”那蝶舞盈盈一笑,似发自内心所为。
“恭敬不如从命,潇湘就此谢过了!”我起身,对着蝶舞笑笑,我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寻常,但是哪里不寻常却又说不上来。
不多时,那唤作秋儿的小丫头已经拿了一件紫色的罗裙进来,见了我,道:“姑娘,让奴婢服侍你换了衣衫吧!”
“不用了,还是我们来吧!”我的丫鬟果真还算是伶俐,我还未曾开口,岫茗便已然接过了衣衫。
“即使如此,我就在外面候着,姑娘换好了,再命人唤我吧!”那蝶舞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丫头就那么轻飘飘地出去了。
“小姐,我..我们”待人出去后,两个丫鬟齐齐跪在地上,眼泪巴拉地看着我,一副楚楚可怜。
“岫茗、轻烟,你们要记得,你们是我上官潇湘的丫鬟,要知道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我平素不喜欢以势压人,当你们是姐妹,但你们之中谁若是不愿意服侍我,那么回府之后,我自会发了银两,由你们各自去了!”我也不说让她们起身,就任由她们跪着,自己拿过衣衫就要换了。
“小姐,我来吧!”
“小姐,我来!”
两个丫鬟跪着向我走来,我一个凌厉的眼神抛过去,她们就那样僵持在了原地,我冷冷地道:“我不愿意用那些有异心的人,你们自此之后不必再服侍于我了!”
“小姐,奴婢,奴婢错了!”岫茗一时间拉着我的罗裙,不住地向我磕头。
“岫茗,你错了?哪里错了?说,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回转身子,走到床前,自顾自地换上了干净的紫色罗裙,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是二姨娘的人,四年前,我的母亲病了,是二姨娘给的银两,是以,我便一心投靠于她,因小姐那次出游之后,回来便大病一场,病后就有些痴傻,但后来得到叶神医的诊治,本是日日渐好的,但二姨娘她一心想要丞相贬嫡为庶,好让大小姐可以有机会嫁给三皇子为正妃,所以,这四年里,二姨娘时不时地给我一些药丸,让我放入小姐的日常饮食内,是以,小姐才会不时地出现痴傻!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小姐半夜莫名地唤我去后院游玩,不巧,正碰上了二姨娘和一个小厮厮混,我有意拽着小姐离开,可不成想,小姐竟然问了‘二姨娘,你在做什么’,我惊觉事情不好,赶忙拉了小姐往“潇湘阁”跑,但不成想,小姐执意不走,眼看着小姐被那小厮抓住,掐住了脖子,我上前与那小厮厮打,却是被他一巴掌打在一旁,幸好,在我的不远处,有一根木棍,我抓起木棍,打在了那小厮的头上,那小厮一时间昏死,我赶忙将小姐拖入了竹林中,不多时,便看到二姨娘来了,二姨娘看到那昏死的小厮,没看到我们,似乎怕事情败露,我看到二姨娘又拿起了木棍打在那小厮的头上,打完之后,二姨娘将那小厮投入了不远处的井中,待二姨娘走后,我方才将小姐拖回了房间,我探探鼻息,小姐还有气,我慌忙给小姐换了衣衫,又用温水擦拭了身子,这才退到了外间,不成想,半夜忽然听闻轻烟喊‘刺客’,我慌忙起了身,待我和婉碧、清荷一起赶到的时候,小姐已然躺在了地上,我赶忙四处查看,在窗棂处,看到一个明月耳环,我认得那耳环是大小姐的!第二日,我借故去了二姨娘的别苑,在那里看到了大小姐,我拿出耳环告诉她,我在路上找到了一个耳环,大小姐先是一惊,而后又平静地问我:哪里找到的,我只说在二姨娘别苑里。二姨娘又问了我小姐的情形,我直说还不曾起床。”说话的时候,岫茗一直低着头。
“岫茗,你,该死!”轻烟曾几度的想要上去给岫茗一巴掌,都被我拦住了,待岫茗话讲完的时候,我一时不察,她真的一巴掌甩在了岫茗的脸上。
“继续说!”我冷冷地望着岫茗,只吐出两个字。
“后来,小姐醒来,忘记了以前的事,甚至于连自己都忘了,我害怕二姨娘再度加害小姐,更是寸步不离,但不成想,那一日祭祀,我们这些侍婢不得进入宗祠,才会让大小姐有机可趁,险些要了小姐的性命!”岫茗一边说着话,一边不住地将头往地上磕。
“那今日呢,为何要将我故意领上那艘画舫?”我越听越觉得那二姨娘母女可恶,竟然一次害那上官潇湘不成,又再度加害。
“小姐,这次不是奴婢,奴婢是看到那蝶舞姑娘走上了那画舫,我方才带了小姐和轻烟去的,但不成想,我们到了画舫,发现错了的时候,就发现小姐不在了,这个轻烟可以作证的!”岫茗一边说着话,一边猛然间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全然是坚毅的神色。
“小姐,这个轻烟可以作证!我确实也看到了蝶舞姑娘!”轻烟也跪在地上,信誓旦旦。
“好了,起来吧,岫茗,我念你迷途知返,不再和你计较以往的事,若是日后再度背叛了我,那么我自是会新帐老账一起算了,稍后,我给你些银两..”自古到近,一个“情”字最是磨人,这岫茗得了那二姨娘天大的恩情,自是当报的,也不算的有错,何况她已然尽力挽救了那上官潇湘,不过是那女子命薄罢了。
“小姐,岫茗对不起你,下辈子在报答你!”那岫茗对着我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就飞快地起身,向着画舫的柱子奔去,我一时慌了,拿了手中的茶盏打了出去,不成想,那一击,使我有了惊喜的发现,这具身体似乎习过武艺。那茶盏竟然真的击中了岫茗的腿弯处,她即刻便跪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不是厌弃岫茗了么?”岫茗望着我,一脸死灰。
“我只是让你拿了银两,在乡下找个地方安置了你的爹娘,然后好好地配合我,整死那二姨娘!”说到那可恶、毒辣的二姨娘,我的牙根都忍不住痒痒。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岫茗和轻烟喜极而泣,不住地磕着头。
“你们有完没完,人家主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我懒得搭理两人,翻个白眼,翘起腿继续坐在了凳子上。
“哦,知道了!”岫茗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向着外室走去。
“姑娘,不好意思,打坏了你一个茶盏,潇湘自当赔偿!”我一面说着话,一面起身,向着那蝶舞致歉。
“姑娘见外了!”蝶舞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我坐下来。
“别姑娘长,姑娘短了,你可以叫我潇湘,我也叫你蝶舞吧,我是化德三年辰时生的,你呢?”我懒得虚套的姑娘来,姑娘去,我素来的秉性便是第一眼喜欢你,无论你好坏,可以做朋友,若是我不喜欢你,对你甚是讨厌,对我再好,也依旧成不了知己。
“我是化德一年的,虚长你两岁!”那蝶舞看的出也是个洒脱之人,丝毫不曾有风尘女子所有的那种自卑。
“舞姐姐!”
“湘妹妹?我一个风尘女子,世人所不齿,若是与我结交,不怕自降了身份,为世人唾骂么?”那蝶舞话说的似乎有些妄自菲薄,但是周身那一副淡然、高贵的气派,却是做不得假的。
“有道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姐姐这样的人,委身风尘,却不沾染丝毫烟花之气,犹如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荷,乃君子,与你结交求之不得,何来自降身份直说呢?”我一面说着话,一面拿了茶壶,替自己斟茶,也为蝶舞斟茶。
“好,妹妹果真好气魄,我甚是喜欢!”那蝶舞拿起茶杯,轻轻抿一口。
那一日的交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已然快要黄昏了,蝶舞不曾开口问我的家室背景,我也不曾问她身处烟花之地所谓何事?仿佛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所作所言都是随心所欲。
“妹妹,日后多来找姐姐坐坐!”临走的时候,蝶舞送我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蝴蝶簪子。
“姐姐,妹妹今日狼狈不堪,没有什么贵重之物相赠,不如这样吧,妹妹也赠你一首歌吧,我才情虽不及你那恩客,但也是一番心意!”我望着蝶舞的眼睛,眼中慢慢的都是戏谑。
“妹妹倒是学会取笑姐姐了,姐姐甚是欣赏妹妹,妹妹赠姐姐一曲,姐姐当是欢喜不及,秋儿、麝月,快,准备笔墨纸砚!我当为妹妹亲自研磨!”蝶舞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挽起袖子,替我研磨开来。
我思索良久,心中百转千回,看看江上的景色,再瞅瞅帘外细雨,突然想起了何炅的一首《看穿》。
“好,果真是一首好歌,妹妹果真最是懂我!”,蝶舞一边拿着那歌谱,一边轻轻念道:怡红别院驻在烟雨楼前,停在台阶没有拦住我越走越远。醉了红颜也罢断了琴弦,你若是我会不会在凡俗之前。迟迟留恋呜..。这是一种厌倦,也是一种执念..。
“姐姐,妹妹才疏学浅,不会谱曲,不过这首歌倒是听人唱过,我给你清唱两句,就是这般的韵律,姐姐才华横溢,当是一听便懂的!”,说话间,我便已经轻轻地唱了起来,要是放在现代,给我一个胆子,我那破锣嗓子,最多也就是来个《霸王别姬》的料,但这一世,那上官潇湘的嗓音确实极好的,是以,我并不怕自己出丑。
“果真是好曲子,姐姐谢过了,三日后,彩悦轩外,姐姐当弹一曲与妹妹听!”蝶舞命人将那纸张收好,拉了我的手,分外激动。
“姐姐,我..”毕竟是一如侯门深似海,我虽不是嫁入侯门,但而今身份尴尬,并不适宜天天外出的,更何况是去那等烟花之地,怕是我那爹爹知道了,恨不得打断我的腿。
“妹妹放心,姐姐当众弹上一曲,妹妹若是在附近,让丫鬟出现,姐姐便已知道妹妹的心意!”那蝶舞果真是聪颖之人。
就此约定,三日之后,静候蝶舞一曲动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