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作此论断,大家都精神一振,视线集中到他这里,等着下文。谁知展凉颜却迟迟不再开口,反而将在场所有人扫视一眼后,略加思索,转头对问素道:“素姑娘,前些日子林伯伯以真气助我疗伤,伤及本元,你能否帮他恢复内力?”
问素有些不解,看看林行甫,迟疑地出口道:“你想怎么救她?”这药是她研制,她都没想出解救之法,他怎么会知道?
展凉颜道:“我不能说。素姑娘,拜托你,帮林伯伯恢复内力,这很重要。”
林行甫听到他的话时,早就走到问素身边去了,问素正好按脉诊查一番,道:“可以。一刻钟就行,只是,需要后续调养。”
“好,那就等你们一刻钟。”
林行甫随问素走了,剩下的人都热闹了起来,纷纷问展凉颜是什么法子。奈何展凉颜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梅牵衣也很努力地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到到底还有谁,能解得了连问素都解不了的毒。不少江湖好汉自告奋勇地要陪他们一起去求诊,展凉颜摇头道:“不行。人越多越坏事。若非我现在武功尽失,林伯伯也是不让他去的。但他已经退隐,想必……可以接受。”
也就是说是个不问江湖事的人?大家这样猜测着,纷纷想着退隐江湖的人中,有谁是个擅长歧黄之术的。但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再去向展凉颜求证,怎奈无论怎样,展凉颜就是不说。后来等林行甫出来,他拉上梅牵衣就想跑。
梅牵衣站在原地不动,道:“展楼主,中毒的人是我。你什么都不说,凭什么以为你说能救我,我就会跟你走?”
展凉颜沉默一会,突然朝问素问道:“素姑娘,你听说过‘三生血蚕’吗?”
问素点头,正想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喜道:“你是说……。”眼里惊疑不定,望着展凉颜。展凉颜点点头。问素松了一口气,朝梅牵衣道:“牵衣,你跟他去吧,他能救你。”
她言语肯定,大家却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三生血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问素这么说了,那想必是能解这种毒药的解药。梅青玄夫妇听说女儿有救,也顾不得什么了,忙把带着女儿催着展凉颜赶紧带路,楚凤歌也跟着表示一定要保护义女到底,谭中柳更是抱着梅牵衣表示她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
展凉颜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道:“对不起,并非晚辈不允,实乃人多反而坏事。”
听他这一说,梅青玄夫妇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谭中柳见连梅青玄夫妇都被拦下来,明知道他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却也不好坚持要跟着去。只拉过梅牵衣,不容拒绝地众目睽睽之下死命地吻着不肯松开。谭笑剑恨铁不成钢地咳咳,想让他收敛一点,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就算是许了你了,也不能这么……嗨,最后见儿子依然浑然忘我没有理会他,他也只好作罢,回头尴尬地与三位亲家对视一眼,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楚凤歌则看着他们开始考虑将来若带义女周游天下,让这个义女婿跟着,是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大步上前去,揪起他的后领就要甩开,奈何如今力道尽散,反被谭中柳反手一挥给拂开了。
“谭二哥……。”梅牵衣好不容易才探出头喘口气,谭中柳又将她吻了回去,道:“牵衣这么危险都不让谭二哥陪着,谭二哥很受伤。你还不补偿我?”
展凉颜闭了眼在前面等着。谭中柳这性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可以拒绝他跟着去,却不能拒绝他们恋恋不舍。心里难受,想拉开牵衣跟着他走,却又怕牵衣也舍不得他。谭中柳对她那么好,当初牵衣众叛无依,只有他陪着她。现在牵衣喜欢他……
也是情理之中啊。
手紧了紧,最终又放下了。他知道,他没有把牵衣从谭中柳怀中拉出来的权利。
林行甫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觉也跟着长叹息一下,暗自摇头。只觉得这个儿子跟他老子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谭中柳眼看着梅牵衣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放开了她,摸着她泛红的脸颊,抵着额头道:“牵衣,你好好去疗伤,我会在金陵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你说要在狂人谷陪义父,或者四海遨游,你都已经代我决定了,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所以,你不能抛下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好不好?”
梅牵衣偎在他怀里,红红的脸颊,眼里水汪汪的,甜甜笑着点头,也一点都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看她。好在众人也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爱侣,如今近乎于生离死别,也都秉着宽容的心,理解着他们忘形的亲热。
“所以,牵衣,无论如何,你都要安全回来。以后再不要做这种傻事了,有什么事,跟谭二哥说。”
梅牵衣点着头,心里却想着,以后也没机会给她做傻事啦。现在他们家的危机都解除了,乌云散尽,她比谁都轻松自在。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话离情,金家梅家的人,以及楚凤歌都抢着跟梅牵衣叮嘱一番,最后还是问素提醒“现在对牵衣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众人这才放过了她。
“牵衣妹子,我真羡慕你。如今亲见你的传闻,才知这世界,果然变化很大。”
临别时,余夫人忽然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梅牵衣愣了愣,却见她已经笑盈盈地转过头去,与别人说话了。
梅牵衣一直到离开庐山都仍是止不住地去想余夫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策马疾行,铃铛声声,溅起青草连土,当一个念头浮上意识时,她陡然一惊,几乎落马。
跟在她斜后方的展凉颜眼疾手快,迅速插上,牵着她的缰绳一抖,放慢马速。“牵衣,当心。”放慢速度,两骑并辔,展凉颜看了她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梅牵衣连连摇头否认,道:“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梅牵衣惊魂未定,为自己的想法惊讶不止。可能吗?余夫人也是从未来来的?
展凉颜侧首看着她,启唇缓缓说道:“有一种蝮蛇,黄褐色,头顶有白纹,颈项有绿圈,极具毒性。”
梅牵衣听到这个,勉强捉回了心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只听他继续说道:“取蛇血蛇毒,在水中化成极稀薄的溶液,再与雾茶树汁相混合,最后将水分蒸干,凝结成香,其实,可以起名‘龙涎茶香’,但灵婴楼里叫它‘水木二行香’。”
梅牵衣受教地点点头,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蝮蛇被开腹,蛇血蛇毒随着瀑布冲下,若有人将之吸入体内,这种轻微毒素其实没有一点影响,所以,问素就算能诊断出来,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狂人谷中,原本就药毒难分。但若体内积有这些毒素的人再闻到雾茶树的香味,那就与‘木水二行香’的毒效果一样,能让人……内力流失。而庐山上,雾茶树并不少见。”
梅牵衣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望着他,道:“你是说,我义父所中的毒,就是灵婴楼的‘水木二行香’?”
展凉颜愣了愣,看着她,忽然笑了,对她这睁眼说瞎话的回答不置一词。梅牵衣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心虚,察觉到他好像是知道了很么,也不再多说什么,想了想,问道:“展凉颜,我问你,灵婴楼是不是真的懂时空穿梭的法门?”
展凉颜深深凝望着她,那眼神里不再有任何疑虑,道:“钟山之上,牵衣极力否认时空穿梭是不可能之术,怎么如今反而怀疑了?”
梅牵衣忽然极想了解灵婴楼研究的时空穿梭是怎么回事。莫非灵婴楼真有时空穿梭之术?不然,怎么她从未来回来了,余夫人好像也是从未来来的,是不是可以解释,真的有这个法门,而且,启动这法门的,还不止一两个人?
“牵衣,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我到底要带你去哪里?”
梅牵衣回过神来,才发现展凉颜已经下马了,而她也正无意识地跟着下马,面前一条银白大江,前面渡口栽着一个小石碑,上书“浔阳”二字。她这才意识到,虽然不甘愿被展凉颜牵着走,但是,对于他开口说能救她,她就深信不疑。
想到这一层,她有些懊恼自己失了警惕,口气不善道:“反正最坏不过就是死……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展凉颜突然冷眼扫过来,吓得她不知不觉就噤声了,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愣了愣,随即瞪眼,用力一推,推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管我说什么不说什么?”
忽然,展凉颜眸中冷光闪过,只那一瞬间,她也看得分明。梅牵衣心中一凛,这是他意识到危险时的反应。她竖起耳朵注意着周遭的情况,的确察觉到有人跟踪。正想细看是什么人时,展凉颜却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上船。”
林行甫已经在前与渡口的船家商议妥当了,把船划了过来。他们把马留在了渡口,然后跳上船去。
展凉颜依旧喜欢坐在窗口,望着窗外江水的水汽氤氲。梅牵衣则懒得在船舱里跟他大眼瞪小眼,坐在船头,望着江水从脚底下流过。望着浩浩汤汤的江水,心里仍旧不太真实。她真的快死了么?
林行甫在她身边坐下来,要劝她进舱里去。“牵衣,你这身体现在不适合晒太阳。”
梅牵衣抬头看了看那初升不多时的日头,有些晃眼,想了想,问道:“林前辈,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林行甫摇头道:“颜儿说能救,那就能救。他若不想说,跟着他走就行了。”
梅牵衣有些古怪地望着林行甫,总觉得他与展凉颜这关系蹊跷,今天他与问素见面,问素对展凉颜的态度也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