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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覃珊娘订亲受骗

覃明忠当里正的时间长达二十年。大同里辖区内地域辽阔,人口较多,加之他巧立名目剥削老百姓很有一套方法,一年下来总能弄他个一两万银子。仅这次他借做寿之机搜刮民财,一下子就弄了个近万两银子在腰包里。

可是他也太胆大妄为了。胡景魁刚刚被判了死刑,立即问斩,他竟然还敢这样做。不过他有他的想法。他了解得非常清楚,被吕知县开刀问斩的四个人中,胡景魁、蒙开太、钟志乾都是人命案所累。梁冠三虽没有命债,但仅凭贪污救灾钱粮这一项,就可以判死刑的,并且他私卖皇粮,中饱私囊,其罪不小。而他覃明忠过去只是巧立名目多弄了些银子罢了。据他所知,举国上下无官不贪。那些做州、县官的,哪个一年不弄他个两三万银子?就是不贪赃枉法,仅例所应有的陋规收入,也比他们做里长的多出好几倍。他这样一想,便心安理得了。

这大凡做官的,初入官场,偶然贪点,占点,敲诈勒索别人一点,还不免脸上发烧,心里敲鼓。时间久了,见别的官员贪得更多,敲诈勒索起别人来更加残忍,便觉得自己的那些行为再正常不过了,这就叫做“始而惭焉,久而安焉”。像现在这样,原来每年有几万两银子的进账,突然之间来个三年免征,革除种种陋规,仅凭每年几十两俸银过日子,这哪里能够习惯?

覃明忠为了能把寿银弄到手,就叫治下的二十二名甲长挨家挨户去开导。说什么长官做寿,治下百姓送礼,这是天经地义的,也是传统风俗,这叫礼尚往来,应该自觉行动起来。现在对老百姓三年免征,老百姓应该知道感恩。总之,他让甲长们要把三年免征的功德记在他这位里长的头上。他又让甲长们提醒老百姓,平南的知县历来是管不了几天的,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只有这土生土长的里正才是老百姓的天,永远在头上罩着。老百姓宁可得罪知县,也不要去得罪里长。又是所谓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因一点儿小事得罪了管得着你的地方官员,以后难免有吃不尽的苦头。

由于有甲长们的“开导”,老百姓拒交和反抗的几乎没有。一两户不愿交的,他们也不去逼他,只把账给他记着,利息给他累计在那儿,几年过后,那就是一笔永远还不清的阎王债。老百姓都知道这些理儿,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习惯了被人盘剥。只要大多数人都交,少数人再有意见,也只得咬紧牙关交了算了。所谓“针去得线也去得”。

覃明忠算是摸透了老百姓的心思。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土匪在这关键时刻抢了大旺圩,吕知县偏偏又不辞辛苦,亲自到现场去视察,他又恰好不在那儿,不知是谁趁机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弄得他的里长职务被撤销了,连个以后查清是谁在他背后捅刀子,再寻机进行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覃明忠因贪污和肆意盘剥所得银子数额巨大,吕知县拟判他二十年监禁,消息一传出,覃府上下都急了。覃明忠五十岁的人了,这样的年龄再坐二十年牢,还有活着出来的可能吗?一家人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看法很不一致。

覃虿说:“不该听罗潜的话瞒着妹妹,一开始就知道妹妹不同意,我们好想其它办法嘛,不至于紧要关头束手无策。妹妹也千不该,万不该,只顾个人的面子,害得……”见胡氏和覃珊娘都拿眼睛瞪着他,覃虿就把脸扭向一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老管家覃嵬说:“胡妹子和珊娘真的不该当堂否认。我又没说是珊娘自愿的,人家骂,也只会骂吕廷云不是人。害得我好不容易编得那么好个故事,一下子就叫你们给否认了,还……”老管家委屈得再也说不下去。

覃珊娘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再提那件事,我还敢打你的耳光!怪来怪去都怪你这个老糊涂!县城里杀了四个人,难道你还不晓得?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给我爹出鬼主意,去多收大家的银子!我们家又不是缺那些银子用。假若你家已经舀水不上锅了,人家还逼你交几两银子出来,你难道就不着急上吊的吗?亏你还读了不少圣贤之书!你那么会动脑筋,为啥不想个别的办法?偏偏想出个既害人,又损己的办法,还要我们听你的!”

胡氏说:“现在都不要互相埋怨了,翻那些旧黄历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办法救老爷吧。不管咋说,二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能不能走个什么门路,让他们只判个一两年?”

覃虿说:“我倒有个办法,就怕你们又不得依从!”

胡氏说:“好歹你说出来大家听听。既是好办法,我们有啥不能依从的?只是那些害人又害己的办法提都不要提。”

“那我就直说了。”覃虿假咳一声后说,“我们珊娘妹妹已经十六岁了。也该说个婆家了。珊娘妹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在这两百里以内,哪里能再找一个?既是怎样,如果能嫁个府以上官员的子弟,要他们帮帮忙,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人家一句话,可能比我们花上几万两银子还起作用些,你看我这不是好办法么?”

胡氏说:“你想的倒美,你打听到合适的人了吗?”

覃虿说:“浔州府好歹我已经去过一回了。大伯他却是去过无数次,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带些银子去那里呆上几天,请衙门里的人出来喝杯酒,吃顿饭,聊他一聊,不是就可以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信儿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爹一定在盼着我们想办法搭救他呢!”

胡氏说:“这办法倒可以试试。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法儿可想了。谁叫那吕老爷又是个不贪财的主儿——嵬大哥你的意见呢?”

老管家说:“你别问我的意见,还是先问问你女儿的意见。”

胡氏说:“珊娘说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读过书,不同于别人家的女孩子,好歹我们也听听你的意见。”

“我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不要去干害人不利己的事情。”

其实覃珊娘心里还在惦念着吕廷云。吕廷云来平南所做的一切,获得了老百姓的交口称赞。人们天天谈论着他,越说越神乎,早把他给神化了。而覃珊娘在县衙大堂上的表现,也早在老百姓中传开了。王夫人认为覃珊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极力主张吕廷云娶覃珊娘为妾。可是吕廷云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认真考虑?

覃虿要给覃珊娘物色个高官子弟,并不完全是为了救他父亲。他已经和老管家悄悄商量过好几回,如今他父亲的里长给撤了,火器给收缴了,还交了那么多银子到县衙。过去他们又仗着自己有钱有势,经常欺压别人,以后人家不会报复他们?不说外人,就是自己家族内的叔伯弟兄,都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所以就想起要巴结高官。但是要巴结高官,就得有成千上万的银子。如今里长都换别人当了,那成千上万的银子到哪里去弄?想来想去,只有珊娘的美貌是个无价之宝,任你金银珠宝也不容易换得来的,于是他就打起了珊娘的主意。

要说物色个高官子弟,哪里就那么容易有个合适的?不过覃虿心里早就有了个谱儿:罗大拿就是个不错的人选。罗大拿年龄也不大,才三十一岁。因为他的妻子结婚十年,生了六个孩子,如今已是人老珠黄,罗大拿很想再娶个姨太太。覃虿已经把罗大拿的这些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心想,既然吕廷云不领情,那就偏要找个比他更年轻,官职更大的主儿。其实关于罗大拿的情况,他都是听老管家说的。

原来,那天从县衙公堂上出来后,罗大拿就特地派人把老管家叫到一边,问了覃珊娘许多情况。老管家当然明白罗大拿的意思,就直截了当地对罗大拿说,如果想娶覃珊娘为妾,他可以帮忙,不过事成之后,要在府衙里给他三十岁的儿子覃埭找个好差事。罗大拿满口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于是二人立刻就达成绅士协定。

回到六安坝覃府后,老管家就整天长吁短叹的,说覃家彻底完了,很难翻身了,只有遭人家欺负的份儿了。

覃虿正为这事儿愁眉不展,见老管家也在为他家忧虑,于是问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老管家叹口气说:“办法倒有,就看大家是否支持我。”

覃虿说:“大伯,好歹你说出来我听听,到底是什么办法?”

老管家悄悄对覃虿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珊娘嫁给罗大人做二夫人。或者给罗大人送一万两银子过去,叫他再想想办法救救你爹,让你爹继续当里长。”

“让妹妹嫁给罗大人做二夫人这办法可行。要我们拿出一万两银子,让我爹继续当里长是绝对不可能的。首先吕廷云做事向来直道而行,他那里肯定通不过。再说,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罗大人收了银子就一定能办成这件事?所以我们想都别往那方面想!”

“如果你妈和你妹妹不同意咋办?”

“这也不同意,那也同意,我爹就不救了?”

“唉!难说!难说!上次那么好一个救你爹的办法,她们一口就给否定了!还弄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女人到底是女人,不知道那头轻,那头重!”

覃虿一想起上次的事就气愤,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她都十六岁了,还不嫁人,要在家里养老不成?这是让她去嫁人,又不是去遭人家强奸,她还有啥话可说的?”

老管家急忙劝道:“小声点,小声点!你急啥子嘛。我不是在想办法吗?我这办法一定没问题。”

“大伯你也真是的!既然已经有了好办法,为啥不早点告诉我们?看把人都急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说。”

老管家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还是听我慢慢给你说。”

老管家把他早已想好的计谋向覃虿解说了一番,只是隐瞒了他和罗大拿之间的君子协定。覃虿觉得老管家的办法非常好,于是借全家人一起讨论如何搭救覃明忠的机会,就说出了他要带上银子和老管家一起去浔州府玩几天,给覃珊娘物色个合适对象的想法。

覃虿和老管家到了浔州府,直接就到罗大拿的书房去和罗大拿商议如何迎娶珊娘的事。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老管家在这方面鬼点子多,他说:

“若直接说出来娶珊娘为妾,那肯定是不行的。不单珊娘母女不同意,就是家族里的老幼尊卑都会反对。而且外人更要笑话,说里长老爷出事了,独生女儿都给人家做小了。只有按老朽的办法去做,不但珊娘母女高兴,邻里乡亲都会眼馋,不敢因里长老爷出事,就断言覃家从此将走向没落。更不敢萌生欺负我们覃家的想法。”

罗大拿问他是什么办法时,老管家才如此这般地说出他的锦囊妙计来。罗大拿听完后,竖起大拇指说:“老伯真是高人!高,实在是高!”

这天,六安坝覃府迎来了阴影笼罩数月后的第一个喜庆日子。覃府覃珊娘年方十六,刚过及笄之岁。正当谈婚论嫁之时,有人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姑老爷中等身材,风流倜傥,据说现任浔州府司马,正五品朝廷命官,有钱有势,年龄也不算大,只有三十一岁。新近死了夫人,欲另娶一门。

几个月来,覃府里长老爷覃明忠被抓去县衙,听说要判处二十年监禁。覃府公子覃虿在县衙挨了四十大板,屁股打得稀烂。覃府用来防土匪、防瑶变的一百二十支火铳全部被收缴,另外还勒令交出非法所得赃银三万两。这一重大事变后,覃府上下整日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过去那些被覃府逼债、逼租和催缴捐税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瑶民,恨不得趁机冲进覃府,将他们杀他个鸡犬不留,以泄心中之愤。只是现在世道变了,官府免征三年,罪大恶极的贪官恶吏已被处斩了几个,而且还在进一步清查。现在是民心大快,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如果此时再去杀人泄愤,无疑是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所以大家才暂时忍着。不过人们见到覃府的人,愤怒之情常常溢于言表,使覃府的人整日心惊胆战,不寒而栗,轻易不敢出大门一步。现在结了这么一门有钱有势的儿女亲,如何不值得庆贺?

新姑爷上门通族,要拜见族中长辈,所以覃府决定要办几桌酒席,请来族中长辈,热闹热闹,以扩大影响,让那些仇视覃府的人不要再幸灾乐祸,高兴的太早。更不要轻举妄动,挟嫌报复。

这一天,覃府大门口悬灯结彩,锣鼓喧天。只见厨役扛着猪羊肉,提着鸡鸭鱼,进门直奔后院临时搭建的炉灶案边。这炉灶搭建在马厩外面的空坝里,厨师切肉洗菜,烧起炉灶,准备了几桌上好的筵席。大门外,覃府家族中的长辈接踵而至,个个鲜衣华服,精神焕发。覃明忠不在,覃虿只好长兄当父,换了一身新衣,笑容满面地接待来客。

宾客正在席上饮茶聊天,突然有人禀报“姑老爷驾到!”乐得覃虿连嘴都合不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门外迎接。覃虿和罗大拿早就认识,一见面,覃虿就满脸堆笑地说:“姑老爷驾到,草木皆春,蓬舍生辉,愚兄不盛荣幸!”

罗大拿满面春风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见了覃虿,立刻下马还礼说:“过誉!过誉!谢谢!谢谢!”

覃虿把罗大拿让到后堂,倒茶摆酒,上了一桌特制的海参席,特邀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相陪。其余随行人员则由知宾引领到大堂上饮宴。

席间,族中长辈问及罗大拿的家世及现在任职情况,他说他祖籍湖南,现任浔州府司马,所问之事,皆对答如流,如数家珍。几位老人毕竟没读过书,或读书很少,对官场,对外界知道的极其有限,所以对罗大拿的话深信不疑。

门外,胡氏和覃珊娘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偷偷地观看着罗大拿。她们总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回到珊娘房间后,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说:“哦,想起来了!好像是那次在县衙大堂上见过的,和吕知县并排坐在一起的那个浔州府官员。”

“若真是那个官员,我死也不从。”覃珊娘说,“单从他编排故事陷害吕太爷一事,就可以看出他坏得让人不寒而栗。可是说话的声音不像。”

“我去问问,一定要去问问。”胡氏说,“这覃嵬老不死的和覃虿搅在一起,办事向来让人有些不放心。”

这时,席桌上的人都已经吃喝完毕,罗大拿正在继续和几个长者饮茶闲聊。胡氏来到后堂,刚和罗大拿寒暄了一句,覃虿赶紧向罗大拿介绍说:“姑老爷,这是我娘。”

罗大拿也赶紧站起来躬身施礼。礼毕,互相谦让着坐下后,胡氏紧紧盯住罗大拿的眼睛问:“你认识这样一个人吗?他也是你们浔州府的官员,一个月前在平南县衙和吕知县大老爷一同审过案,个子也和你差不多。”

罗大拿佯作思考状,片刻后憋着腔调回答说:“哦,我想起来了。他姓骆,骆驼的骆,名字叫骆大纳,纳,是海纳百川的纳。他是浔州府同知,和我的官职一样大。”

“那不是和你的名字相同了?”胡氏紧紧盯住罗大拿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是否在说谎。

“完全不同的。完全不同的。我这罗,是罗汉的罗,拿,是拿印把儿的拿。我俩名字的意义也不一样。他那个大纳,是享大福的意思,我这个大拿,是掌大权的人。名字的字音也不一样,他名字中的骆和纳都是仄声,我的这个罗和拿都是平声。正确的叫法应该是这样的,骆大纳,罗大拿。岳母大人,您说,我们两人,包括我们的名字,是不是有所不同?”

胡氏微笑着频频点头:“是不一样。只是你们俩在同一个衙门里共事,叫别人多难分辨!”

“就是嘛。都说我们俩像双胞胎兄弟,连名字都像双胞胎。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罗大拿一本正经地说。

“只是……”

“岳母大人,只是什么?是不是你对曾经见过的那个浔州府官员印象不够好?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出来。我回去教训教训他。”

“有那么一点点。既然你们是同衙门共事的,那就不说他了。你回去也不要去问他,免得人家也怨恨我们。”

覃虿早就憋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哧哧”地笑个不停,差点把眼泪都给笑出来。胡夫人伸出一根指头,在儿子头上戳了一下说:

“你喝了笑和尚的尿啦?人家说话,你有啥好笑的?”

“我笑的就是我妹夫和那一个人相貌、名字都像双胞胎兄弟,常常让别人误会而闹出的笑话。”

胡夫人回到覃珊娘房间后,把罗大拿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向覃珊娘说了,覃珊娘沉思了片刻,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罗大拿那天遭雷横双手举起来重重地摔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吕知县狠狠地打了一耳光,一会儿脸上就发起肿来。当时他又戴着官帽,穿着官服,而现在他穿的是便服。脸上也早消了肿,当然相貌有些不同了。同时,那天他说的是白话——外地来这里的人都讲白话,特别是官员,必须讲白话。而今天,自始至终他都是用的变了调的湖南话,说得较慢,所以大家都听得懂。

天快黑的时候,覃珊娘把胡氏叫到她的房间,悄悄说:“娘,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他们几个又商量起来糊弄我们?这个人如果就是那天县衙公堂上的那个官员,跟了他,早晚要受罪!”

“不会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大伯和你哥哥再不是人,也不会来害你。午饭后我听姑老爷说了半天,没看出有哪点不对劲。看来人还是挺老实的,与县衙公堂上那个骆大纳有很大的不同。”

“还是把哥哥给叫来,我亲自问他一问,或许能探出个真假。要是真没什么,当然是最好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那么,我去给你叫来。”

胡氏找到覃虿,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妹妹叫你过去,她要问你句话,快去!”

覃虿转过头来,极不耐烦地说:“还有啥话好问的嘛。你没看见我正在听大爷爷讲千古奇闻吗?叫她等着,我过会儿就去!”

胡氏只好过去叫珊娘等会儿。可是整个晚上再也没见到覃虿的踪影。他的妻子贺氏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再去找老管家,也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有人说他一切安排妥当后,回他自己家里睡觉去了。直到深夜,胡氏找到覃虿的时候,他已躺在自己床上睡得跟死过去了一般。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忙着招呼客人洗漱,安排早餐席桌,就连罗大拿带来的那帮人,都手忙脚乱的。因起来得迟了点,穿戴整齐后就立刻洗脸,然后上桌子等候饭菜。覃府的大多数人还在用餐,他们已起程回浔州府去了。

罗大拿和覃珊娘的婚期就定在十天后的四月初八。覃府的人认为这是个挽回颜面的好机会,提前好几天就广发请柬。大同里原先那些甲长、总催、书吏都请到了。他们不知道覃府结了这门好亲以后,覃明忠的案子是否还能翻过来,所以都决定到时候还是前去参加。只有陈怀仁处在两难之间。他实在不愿意去看那些人的嚣张气焰。他现在虽然是这大同里的行政长官,但那天要面对的是覃府族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不明白覃家怎么就和浔州府官员搭上了关系,那天他就借着有公事,骑着马到县城去了一趟。

吕知县听说罗大拿要娶覃珊娘做二夫人,很是吃惊。心想这罗大拿真是无孔不入,凡是有利可图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这覃珊娘能嫁给他,必定是受了欺骗。别人的婚事是不好去管的,特别是罗大拿和覃珊娘的婚事,他不便多说什么。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属于坑蒙拐骗,告到他这里,倒可以另当别论。于是吕知县吩咐陈怀仁可派家人前去参加覃珊娘的婚礼,或许能意外地打听到一点什么。并安慰他说,如果罗大拿想替覃明忠翻案,把他释放出来并继续当里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了吕知县的一番话,陈怀仁心里才踏实下来。于是又告诉吕知县说,上次吕知县到六安坝抓覃明忠的那天下午,白岩寨土匪两百多人急急忙忙跑去埋伏在三里冲,并在峡谷里塞满了干柴,上面撒了许多火药,这事一定与覃明忠有关。吕知县听后只说当时就察觉有异,所以不曾上当,而不愿把覃珊娘告密之事说出来,以免覃珊娘受家里人指责和今后遭受罗大拿的虐待。陈怀仁也不便多问,直到后来覃明忠出狱回到家里追查此事,才有一个仆人说出她曾经看见覃珊娘给雷横手里塞过一个纸团,覃明忠一家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对覃珊娘恨之如骨。覃珊娘备受罗大拿虐待,他们也毫不同情。

陈怀仁走后,吕知县想,也许正是罗大拿许诺要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覃明忠给放出来,覃珊娘才同意嫁给他为妾的。真是这样的话,那覃珊娘就太幼稚了,而且自己和罗大拿之间免不了又会有一场争斗。于是吕知县叮嘱看守人员,一旦有覃府的人前来探监,必须马上告诉他,经过他的允许方可探视覃明忠。并且立即召集吕悝和郭守义、黄景华等人到签押房,向他们询问覃明忠的账目清理进展情况和到大同里调查的情况。据他们说,覃明忠的主要犯罪事实是历年来随意加征捐税,搜刮民脂民膏,没有侵夺他人田产的恶劣行为。他家的田产虽多,但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新置的不多。随意加征捐税是平南县官员的普遍行为,吕知县决定不治他的罪,只要他能退出近五年的非法所得,就免于处罚,只撤销他的里正职务就行了。

决定作出之后,吕知县就叫吕悝等人尽快算出五年来,覃明忠到底有多少非法所得,以便及时作出裁定。不到一天的时间,结果就出来了。吕知县于是立即把覃明忠传唤到县衙大堂,对其犯罪事实进行审理。

覃明忠见提审他,心里非常害怕,跪在堂下浑身哆嗦个不止,因为单凭他勾结土匪企图截杀吕知县一行数十人,吕知县就可以判他死罪。

吕知县威严地注视他片刻后说:“覃明忠,你知罪吗?”

覃明忠哆哆嗦嗦地说:“小人知罪,小人罪该万死。请堂翁开恩,小人也是受了管家蛊惑,说什么我被抓到县衙,必定和胡景魁一样被砍了头,所以我儿子覃虿才率领家丁和族里年轻人阻止堂翁抓我到县衙治罪。这是小人教子不严,所以小人罪该万死。愿意接受处罚。”

吕知县冷笑道:“你的罪孽就只是这些吗?你以为其余的本县就不知道?覃虿的无理,应该由他承担责任。本县问的是你勾结土匪半路截杀官府人员的事该当何罪!”

覃明忠的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许多汗珠。他想,吕知县既然能成功躲过土匪截杀,反而将计就计,给土匪以重创,必定事先走漏了消息。这唯一能泄密的人只有覃埭。既然是你覃嵬的儿子走漏了消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后果都得由你父子承担。想到此,覃明忠于是说:“覃嵬确实给小人献了这么一条计策,小人不该听信谗言,小人用人不当,实在是罪不可饶。”

吕知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幸好本官随行三十余人毫发无损,还意外地消灭了二十几个土匪,不然,本官必定判你死罪,甚至灭你九族!现在就把这件事情暂搁一边,先来说说你多年来随意加征捐税,搜刮民财之事该如何处置。早些年的还没来得及清理,也暂且不予清理。只说你近五年来的非法所得,本官已查了个清清楚楚,决定罚你三万两纹银。你若老老实实地全部交清,之前的非法所得和其余罪款都免于追究,并立刻放你回家与家人团聚。若不识时务,胆敢顽抗,本官就来个丁是丁,卯是卯。到了那时,只怕你的田产都保不住了。你仔细想一想吧,想通了,就给你家里人写一封信,叫他们送银子来。交清三万两银子,立马就放你回家。你意下如何?”

听了吕知县的一番话,覃明忠立即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老公祖如此宽宏大量,小人叫家里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三万两银子凑齐,怎敢有什么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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