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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落魄贪官形神离

吕知县见罗大拿铁了心要坏他的事,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赶上去堵在罗大拿的前面,指着罗大拿的鼻子大声说:“我威胁你干啥?卑职是奉旨来平南上任,一切都是按原则办事,但是我不能保证别人也和我一样,无故加之而不怒。有些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一句话不对口味,就怒发冲冠,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罗大人,你真的应该三思而后行,你的身份不同,不要学我说的那种人。警防一失足成千古恨!”

罗大拿被镇住了。他知道,既然有人在相思洲敢那么戏弄他,侮辱他,就还会有人敢暗中向他施毒手。他已经意识到,渠义侠和石满山搅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低估的势力。从吕知县的那番言语中,他已嗅出了气味:那帮人不好惹,为了哥儿们义气,那帮人可以两肋插刀;面对仇人,那帮人敢于流血五步。相思洲上那件事,他已断定是石满山干的。不过现在他不敢再去追究了。

在浔州府辖区内,平南县是离浔州府最近的一座县城。从浔州府出发,乘船顺流而下,半天时间就可以到达平南县城。在吕知县来平南之前的几年里,罗大拿是经常来平南县城的。那时平南县主簿蒙开太虽然一手遮天,恣行无忌,但在他罗大拿面前却是俯首贴耳,惟命是从。罗大拿每年都能从他那里得到许多好处。还有那彭得贵,简直就是头蠢猪,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从他那里诈出许多银子来。胡景魁和覃明忠也给他送过几次银子。可是这些人就像庄稼地里一颗颗茂盛的草一样,被吕知县轻而易举地就给铲掉了。

更让罗大拿窝火的就是他要娶平南第一美女吕秀玉为妾,在相思洲被人劫持,丢了银子、礼物,还差点丢了性命,落得许多人在背后耻笑和幸灾乐祸。使得他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无脸见人,不敢到平南去。事后他猜来猜去,觉得有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吕民石勾结土匪干的。吕民石是鹏化里的山民,鹏化里土匪多得出奇。那些土匪多为外县人,长期盘踞在那里,他们“兔子不吃窝边草”,和那里的山民关系处得不错。那里的山民去勾结他们自然容易。第二种可能是彭得贵的部下干的。因为劫匪索要银子的数目,刚好是他从彭得贵那里诈来的银子数目。彭得贵是头蠢猪,他不晓得该多要点,或少要点,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第三种可能是吕廷云怂恿石满山干的,并想嫁祸于彭得贵。如果是这样的话,石满山一定藏在县城的某个地方。现在吕廷云终于承认与石满山关系很不一般,这就完全可以断定是石满山在吕廷云授意下干的了。

现在罗大拿完全清楚吕知县、石满山、渠继洪三人的关系已经牢不可破,心里很不好受。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石满山、渠义侠及其一大群结拜弟兄都受到了朝廷的封赐,并和塔思拉扯上了关系。塔思拉在浔州府呆了整整五天,他和毛大人、彭得贵可以说是竭尽趋奉之能事热情款待,而塔思拉和吕知县的接触仅仅只有一天,他不明白吕知县用了什么招数,使塔思拉能够言听计从,给石满山等人那么多好处。罗大拿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平南的事情再也不能插手和干预了。在他看来,吕廷云、石满山、渠继洪等一大群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势力,成为一个攻不破的堡垒。你只要动了其中的某一人,就会惹怒他们所有的人。他们完全可以制造出第二起、第三起相思洲事件。更何况塔思拉已经站到了吕廷云一边,完全忘记了浔州府官员对他的好。吕廷云在朝中有了这样的靠山,他罗大拿今后不可能再去指手画脚,干那些指鹿为马的事情了。

罗大拿从平南回到浔州府,情绪一落千丈。动不动就对三个女人发脾气。夫人谢素芸生育了七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孩子是覃珊娘嫁过去的第三天晚上生的。谢素芸青年时候漂亮贤惠,可是太能生孩子,就因接二连三地生孩子,孩子多,必然操心多,才三十岁就成了黄脸婆。孩子多,养育也困难。一家人的日常开支如果仅靠罗大拿的薪俸,那是差之天远的,于是罗大拿就利用职权到处欺诈。谢素芸那样肯生孩子,以至于罗大拿都不敢和他睡觉了。不过谢素芸生性善良,并不计较。

二夫人覃珊娘嫁过去后,不几天就知道了罗大拿的实际情况。因是受骗而嫁过去的,所以很生了一段时间的气。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生气也不顶用,于是就希望罗大拿能够利用他的权力,把她爹覃明忠从监狱里救出去。可是罗大拿过河拆桥,对她娘家的事一概不过问,就连老管家的儿子覃埭被安排在浔州府衙门当差,只有半年多时间就给撵走了。覃珊娘当然不知道内中别有隐情。由于第一个孩子不明不白地流了产,她怀疑是罗大拿派人下了药,但是找不到证据,所以经常怄气,第二个孩子也流产了。以后就一直没怀上孩子。罗大拿才不在乎这些,他就是不想再要孩子。过了三年,他在平南县城见到了平南第一美女吕秀玉之后,对覃珊娘的态度一下子就恶劣起来。过去覃珊娘生气,他有时还劝一劝,甚至做出一些厚脸皮的事情来,完全失去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自从见了吕秀玉以后,整天失魂落魄的,就像覃珊娘根本就不存在了似的。在相思洲受了那场折磨与羞辱后,有大半年时间又是要死不活的一种状态,弄得两个夫人的情绪也不好,对他怨声不断,说他吃一望二眼观三,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家似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罗大拿看见浔州府城里一个姑娘长得不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闪电式地把那位财主的女儿娶回了家。做了三姨太太,三夫人名叫林文君,出嫁时也只有十六岁。林文君人长得不错,但性格古怪。她仗着娘家近,又有钱,她自己又年轻漂亮,就把两位姐姐不放在眼里,过门不到三天,见了谢素芸,开口就是黄脸婆长,黄脸婆短,从来不叫大姐。见了覃珊娘,也不叫二姐,还背地里说人家是光吃粮食不下蛋。而罗大拿又很宠她,啥都依着她,于是一家人就很不和睦了。

这天罗大拿听说吕知县在平南县城给剿匪有功人员颁了奖,还宣布了拟授职衔,并定于某日午时三刻处斩二十四名惯匪,于是就决定去看一看那些惯匪都长什么模样,内中有没有和相思洲劫匪体型及声音相似的人。如果有,査明确实是他干的,那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背后指使者,然后索赔丢失的银子和财物,还要治相关人员以重罪。

罗大拿走后,林文君也回了娘家,覃珊娘和谢素芸便有机会在一起议论林文君。说到林文君嫁进来后她们各自的处境,都流露出对林文君的不满。特别是覃珊娘,她说她既没有孩子,又不能得到罗大拿的宠爱,还受林文君的欺负,她简直不想活下去了。她的话引起了谢素芸对她的同情,谢素芸于是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罗大拿不知在哪位郎中那里讨来一种药方,那种药可以使女人怀不上孩子。覃珊娘第二个孩子流产后再也没怀上孩子,原因就是罗大拿在覃珊娘的饮食中下了那种药。每月下一次,时间是月经后的第一天。罗大拿嫌孩子太多了,先让谢素芸按时服用,谢素芸已经有了七个孩子,也嫌自己生得太多,当然很听话,就一直按时服用。连服一年后,就永远怀不上孩子。她服药的时间早已超过了一年,所以现在就不用再服了。而覃珊娘则是由女仆曾友惠定期暗中放在饭食中吃下去的。谢素芸只知道罗大拿在责成曾友惠暗中注意覃珊娘每月洗身子的时间,准时在饭食里下药,却不知道已经下过多少次。谢素芸的本意是好的,是提醒覃珊娘以后注意些,月经后第一天晚上,若遇上曾友惠特意给她端来好吃的饮食,一定想法悄悄倒掉。没想到她说出这个秘密后,却惹出一场大祸来。

覃珊娘得知这个秘密后,有一天,就趁罗大拿和林文君都不在家,找了个事由把曾友惠叫到自己的卧室,关起门来进行审问。她命令曾友惠跪在地上,拿剪刀顶住曾友惠的后颈窝进行逼问。曾友惠开初不承认,覃珊娘就慢慢加力,并且说,要是曾友惠不肯说实话,她就先把曾友惠给杀了,然后再杀曾友惠三岁的儿子,让曾友惠和她一样没有后人,干完这些事她就上吊。

曾友惠再也抗不住了,只得承认下药是真的,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按罗大拿的吩咐行事,还建议覃珊娘要是怀上了孩子,就到娘家去住上一段时间,等孩子出生后才回来,不然,罗大拿一旦知道她怀上了孩子,一定会想法让她流产。覃珊娘见她态度诚恳,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就放了她。

覃珊娘哪里会想到曾友惠是在骗她。曾友惠奉罗大拿之命给她下药早已超过了一年,因为不放心,所以一直还在按时给她下药。现在即使停止下药,她也怀不上孩子了。但她不知道曾友惠是在骗她,说才给她下了八次药,于是精心打扮起来,要和罗大拿改善关系,养一个自己的孩子。

罗大拿从平南县城回来,覃珊娘立刻就去献殷勤。弄洗脸水,沏茶,换衣服,拿点心,亲自动手给罗大拿烧最喜欢吃的菜——有些本该是仆人做的事情,她也给做了。但是罗大拿根本就不领情,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覃珊娘给他端茶送点心,敲了半天门他却不应声。覃珊娘以为他有要紧事,在赶写什么东西,也就不去打搅他。等到烧好了几样菜,去叫他吃饭时,他才懒洋洋地开了门。

覃珊娘见门打开了,立刻凑上去讨好地说:“我亲手给你烧了几样菜,你去尝尝味道如何?”

罗大拿没好气地说:“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吃啥也没味道!”

“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又是那个吕知县?”覃珊娘缠着问。

“滚远些!没来烦老子!”罗大拿声音大得惊人,震得覃珊娘耳鼓嗡嗡作响。

覃珊娘再也忍受不住了,把几年来积压的怒火一股脑儿烧向罗大拿。几步跨到罗大拿对面,指着罗大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千方百计把老娘骗来嫁给了你,你却在老娘的饭食里下药,不让老娘生孩子。天下有你这样做男人的吗?老娘不是为了生孩子,还跟着你干啥?”

罗大拿觉得这种事情闹出去有损自己的面颜,于是吼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啥时给你下药了?谁说的?”

“你还赖得掉?你那姓曾的婆娘啥都告诉我了,是你指使她干的!你既然不想要孩子,就不该把老娘骗来,把林妹子骗来!你不让老娘生孩子,老娘和你没完!”

罗大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便径直去找曾友惠。

曾友惠早把覃珊娘说的话听在耳里,她正在柴房里收拾柴禾,见罗大拿找上门来,知道大祸临头了,立刻双膝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刀架在脖子上才说的啊!但是奴婢没说实话,只说才下了三次药,还可以生孩子的。你劝一劝哄一哄,事情不就过去了吗?你们为啥非要闹成这个样子!”

罗大拿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缺乏理智,刚才要是对覃珊娘态度好一点,一定不会把下药的事情抖落出来。覃珊娘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孩子又不是说想要就马上能生下来的,而且生不生孩子是由多方面因素决定的,现在好言好语将她哄着,事情不是就过去了?罗大拿后悔莫及,只怪自己心情不好才惹下新的烦恼。明知道下药的事只有谢素芸和曾友惠知道。曾友惠绝对不会自己说出来,告诉覃珊娘这件事情的毫无疑问是谢素芸了。但是现在不能继续追查下去,就连曾友惠都不能惩罚,不然,这个家会乱得不可收拾。

罗大拿审问曾友惠的时候,覃珊娘就悄悄跑到柴房外隔着墙壁偷听。曾友惠对罗大拿说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气得她差点昏了过去。原来曾友惠在她饮食里下药既不是三次,也不是八次。说她还能生孩子,完全是骗人的鬼话。她想,罗大拿毁了她的一生,她也不能让罗大拿好好活着。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后,反倒安静下来,不去和罗大拿吵闹,回到自己的卧室,关起门来躺在床上偷偷地哭泣。女人受了委屈不找人家大吵大闹是非常可怕的。

天快黑的时候,林文君才从娘家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对,又不便询问,于是就去找罗大拿。罗大拿躺在书房里的那张床上,看那脸色,好像也在生谁的气。

林文君走过去俯下身子问:“你和家里什么人吵架了?”

罗大拿吼道:“滚回你自己的房间里去!少来烦老子!”吼完之后翻了个身,脸朝着墙壁仍旧躺着,唾沫星子喷了林文君一脸。

林文君讨了个没趣,只得退出来,回自己的房间绣那还未绣完的一张手帕。

罗大拿自觉这几个月来对不起谢素芸和覃珊娘,林文君老是欺负她俩,自己也没管过,才导致那么温顺善良的谢素芸对自己也有了怨恨,把自己的秘密说给覃珊娘,而谢素芸一共生了七个儿子,最大的已经十六岁了,个个都聪明可爱,将来要是都出息了,哪个惹得起?他曾经非常自豪地对谢素芸说:“七个儿子七杆枪,加起老子八大王,谁敢门前来生事,叫他个个尿裤裆。”相反地,如果和谢素芸闹翻了,将来七个儿子都和他对着干,那就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现在只好不去追究。至于覃珊娘,对她做下那种事,也确实有点对不起她,现在她居然还能忍着,那就真的有点无颜面对了。但是刚刚发生这么件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又放不下脸去安慰、温存她俩,于是晚上也不到林文君房间里去睡觉,做出对林文君十分疏远的样子,使她俩的心里多少得到一点安慰。

罗大拿很快就把家中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一个人在书房里那张床上,辗转反侧想那平南县城的事儿。其实对他罗大拿来说,给覃珊娘下药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任何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平南的现状才是让他寝食难安的。塔思拉袒护吕知县和石满山等人才最令他烦恼。他一心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塔思拉突然改变立场,巴心巴肠为吕知县等人说话办事,而这种事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明白的,这使他深深地陷入了苦恼之中。

其实,原因很简单,毛文举的事一直未得到处理,李知县便知道塔思拉收受了毛知府的贿赂,回京后并没有按他提供的材料如实向康熙皇帝禀奏。塔思拉心知肚明,李知县委托他的事不认真去做,李知县完全可以再派人上京告御状,说出他塔思拉在平南调查处理案件的真实情况,到了那时,他塔思拉就要吃不了篼着走了。李知县委托的事,他只需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办妥,何必要从中作梗呢?所以李知县为石满山、渠义侠等人请功,就顺利地被康熙皇帝“准奏”了。

罗大拿不知道其中原委,从平南县城回来以后,像丢了魂魄似的,整天不说一句话,对谁也不理睬。每天从衙门里回来,就钻进书房,把门关的紧紧的,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家里啥事儿也不过问。三个女人中,最感到不习惯的就是林文君。

那天,林文君实在忍不住了,就推开书房的门,要看看罗大拿到底在干啥。房门没有上闩,一推就开了,罗大拿正躺在床上想心事。林文君在床前站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这几天是咋啦?是啥事情让你这么失魂落魄的?说出让我们听听嘛。”

“你女人家懂个屁!给老子滚开些!”

“你是不是在平南县城又看见那个漂亮的狐狸精了?”

罗大拿最恨女人吃醋,故意气她说:“看见了又咋啦?过几天老子还要娶回来呢,你管得着吗?人家比你漂亮十倍也不止,琴棋书画样样都精。人家是有名的才女,开口就是诗呀词的,哪像你,整天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一点韵味都没有,只会卖弄风骚!”

林文君从来还没受过这样的刺激,一下子就双手捂住脸大哭起来。然后奔出书房,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把栓儿拴得牢牢的。她想,罗大拿一定会来安慰她,她才不理他呢。哪知门外一直没动静。

经过林文君这么一闹,罗大拿的情绪更加不好。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每顿吃饭也不与别人同席,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壶酒,几碟菜,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才肯罢休。

谢素芸和覃珊娘都以为罗大拿对林文君说的是真话。因为她俩都知道罗大拿曾经为了娶平南城内一个女子,在相思洲遇上土匪,差点把命都丢了。回来后怄了差不多一年的气。说不准那女子现在还没嫁人,这次去平南,他们又相见了。林文君当然也很相信罗大拿说的是真话,不然,罗大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她虽然嫁给罗大拿才两个月时间,但在娘家就听说过相思洲的事情了。她们都在想,罗大拿是不是在担心这次去娶平南那个女子,又会遇上什么麻烦?

心里最不平静的还是覃珊娘,嫁人都这么多年了还没个一男半女,而且永远也不会生孩子了。家里已经有一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女人,现在罗大拿又要取回一个更漂亮有才气的女子,那她覃珊娘今后在这个家里简直就成了摆设,有受不完的气。想起罗大拿对她的欺骗,对她的狠毒;想起今后的孤独,身后萧条的境况;想起两个小妖精不知要如何欺负她,想着想着,她不觉万念俱灰。但她暗自发誓不能放过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罗大拿,她得报复他。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的说法有点危言耸听,但是当一个女人被人欺骗,没有什么可指望的时候,确实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不过覃珊娘决定在死前必须要做一件事情,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覃珊娘决定必须要做的那件事就是给吕知县写一封信。她觉得她这一生本可以美满幸福的,只因吕知县顾虑太多,犹豫不决,没有及时娶她,而同父异母的哥哥覃虿和老管家、罗大拿又狼狈为奸算计于她,才造成了她今天这样的悲剧。她知道吕知县是非常喜欢她的,却不知道她嫁给罗大拿之后所受的屈辱。她虽埋怨吕知县,却一如既往地敬慕吕知县。吕知县来平南七年里所做的一切令平南老百姓有口皆碑,周围其它各县的人更是羡慕不已,而且覃明忠因坦白交待得好,交出了非法所得的几万两银子,只关押了几个月就释放回到了家里,并没有因为他曾经和老管家设计谋害于他而挟嫌报复。这一切都证明了吕知县铁面无私、光明磊落的品格,以及他博大的胸怀。现在覃珊娘已没有一个可以值得倾诉的人。

她想起前不久回到娘家和覃明忠的那番口舌,眼泪就忍不住直往下掉。

本来她几年没回过娘家了,心想父母知道自己在罗大拿家里所受的虐待,一定会为她难过。可是当她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后,覃明忠不但不同情,反而还在怨恨她当年胳膊向外拐,把暗中和老管家商量的万全之策偷听出去,并泄露给吕知县,说什么弄得他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不但坐了几个月牢,还交出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几万两银子。母亲胡氏也颇有微词。

覃珊娘气愤不过,立刻就和父母吵了起来:“你们就只知道自己要过舒心的日子,却不想想穷人们的生活是如何的艰难。好多人家为了交那二两寿银,卖了多少鸡鸭都没凑齐,又东家借几吊,西家借几文,跑了多少天才凑够了那个数。你们就喜欢听人家背后骂你们那些难听的话吗?说我们迟早要遭报应,我这不就是遭报应了吗?你们做的事,祸却落在我的头上!”

覃明忠的火气更大:“你是活该遭报应!父母私下里商量的事情,居然向外人透露!你不那样做,我们家能有那么大的损失?丢官丢面子还丢钱,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我们家有祖宗留下来的那么多田产,生活完全有保障。用不着担心银子和面子。都是你们贪心不足,自讨咒骂,自找麻烦,还想出那么个阴毒的计谋来。幸好我及时给阻止了,不然,我们还要给灭了九族!你们以为现在的知县被杀,皇上还不震怒,还不派人下来彻查,任其官匪勾结,为所欲为?我那不是胳膊肘向外拐,是救别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让你们的日子过得安稳些,免受灭门之祸。”

覃珊娘刚说到这里,覃明忠就“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打得覃珊娘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

覃明忠怒不可遏地吼道:“我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罗大人的二夫人,早就把你给捆起来去坠河!”

覃珊娘哭着说:“用不着你动手。你只要想我死,我马上就死给你看!”

覃虿和老管家因做了对不起覃珊娘的事,一直不敢和覃珊娘见面,覃珊娘和父母争吵的时候,他们便在门外偷听。现在听覃珊娘要去寻死,覃虿第一个就着急起来。他心中十分清楚,覃明忠当年没被处斩,只关了几个月就被放了出来,周围的老百姓都以为是沾了罗大拿的光,所以都不敢对他们一家人说三道四,更不敢采取什么报复行动,说明有了这门亲戚还是有好处的。现在要是覃珊娘在娘家寻短见自杀了,且不说罗大拿会不会前来问罪,从此就和罗大拿断绝了关系,今后的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于是急忙和老管家跑进去相劝。当然,他俩都知道覃珊娘恨死他俩了,直接去劝覃珊娘是不行的,越劝情况会越糟糕,于是只好去说覃明忠十分不理智,夸覃珊娘的话句句在理。覃明忠眼见得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收场了,也希望有人出面劝解,于是任由老管家怎么说他不对,只不作声,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原来,覃明忠有四房夫人。大夫人生下覃虿不久就死了。二夫人也死得早,只给他留下了两个女儿。三夫人是回娘家的路上被人强奸后推下悬崖摔死的,肚子里怀着三个月的孩子,这是有人仇恨覃明忠一家,而采取的报复行动。覃珊娘的母亲胡氏是覃明忠的四姨太太,因前面的几个太太都已过世,所以人们称他为胡夫人。除了珊娘,她还生了两个儿子,覃珊娘出嫁时,大的才九岁,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小的现在十一岁。覃虿也有了三男二女,总算是有了一大家子人,所以覃明忠和胡氏对覃珊娘不怎么心疼。

覃珊娘回了一趟娘家,情绪更是一落千丈。她对自己的亲人非常失望,自己遭受那么大的屈辱,连生身父母都不能安慰她几句,她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意义。她认为吕知县曾经是非常喜欢她的,只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吕知县心里还有没有她,于是也不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决意要给吕知县写信试探试探。

覃珊娘的那封信是托女仆曾友惠送给吕知县的。曾友惠本不想帮她这个忙,但是覃珊娘给了她十两银子,这是她当仆人一年都挣不了那么多的。如果她不愿帮这个忙,或者帮得不好,甚至泄露了机密,覃珊娘还说要杀死她的儿子,以报她在饭食里下药之仇,所以曾友惠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那天曾友惠来到平南县衙门外,向四周看了看,埋着头就径直往里闯。两个门禁拦住她恶声磉气地问:“站住!你要干啥?”

“我要告状!”

“告状就在外面等着!先把状纸拿来,传唤你了才能进去!”

“我这状子可不一般,咋能交给你们这些奴才?我要亲自交给知县老爷。”

“那也得先击鼓。哪有直接往里闯的道理!”

“我今天就偏不先击鼓。我看谁敢阻拦!”曾友惠虽然并非什么聪明女人,但有覃珊娘给她支招,知道覃珊娘有恩于吕知县,关系非同一般。覃珊娘叫她到了平南县衙,如何应对差役,亲手把信交到吕知县的手里,所以她就有了胆气,面对门禁的阻拦,并不害怕,反而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谁敢阻拦,我保准叫知县老爷打你八十个大毛板!”

两个门禁见她那种气势,知道有些来头,便不再和她争吵,其中一个领着他就去见吕知县。

到了签押房,门禁向吕知县做了简单说明,就站立一旁,等候吕知县的吩咐。哪知曾友惠并不拿什么状子出来,转过脸来盯着门禁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门禁愣愣地看着吕知县,吕知县向他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门禁又瞥了曾友惠一眼,才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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