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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愚蠢汉仗势欺人

因为长期战争的缘故,离平南县城越近的地方,过去死亡和逃迁的人越多,荒废的土地也越多。而县城周围平畴连绵数十里,尽是肥田沃土,水稻一年可收两季。境内浔江迂回曲折,湾水平缓,河渠纵横,水产资源极为丰富。其中还有最珍贵的中华鲟、桂花鱼和鲈鱼等。这里气候温和,阳光充足,雨量充沛,霜期不长,为各种农作物生长提供了优越的条件。只要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环境,做到有章可循,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好多年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繁荣景象一定会出现。吕知县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就在吕知县整天忙于安插移民,选拔培训基层官员,筹划恢复商业,解决许多棘手问题的时候,偏偏有人给他捅了个大娄子。

这天,平南城外浔江上有几只渔船正在打鱼,有个叫覃虎的小伙子捕得一尾鲟鱼。这种鱼极其稀有,而且个大、味美。许多漁民一辈子都未能捕到过它。覃虎捕到的这尾鲟鱼,足有两百多斤,若在繁华的大都市出售,卖得的银子买成粮食,足够他家食用一年。他正在高兴,恰好知府毛大人做寿,派外甥牛得高到江边去买鱼。牛得高看见这条鱼,比覃虎还要高兴。他是督巡河道的小军官,人称牛总爷,平时仗着毛知府是他的舅父,就没少欺负过渔民,先前那些渔民见了他,总要给他个三五斤鱼来免灾的。可今天这尾鱼非同一般,牛得高仍想不给钱就拿走,覃虎怎么会同意?两人于是就争吵起来。

牛得高说:“知府大人做寿,治下的老百姓孝敬他一条鱼是天经地义的。今天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覃虎说:“就是皇上做寿我也不会送那么大的礼,至少也要给二两银子才能拿走。”

牛得高说:“这么名贵的鱼,除了当今皇上,就只有我们知府大人配吃。你们拿去卖,我看谁敢买!”

覃虎说:“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没人买,我们就自己吃。”

“你也配吃这么名贵的鱼?”牛得高把眼睛鼓得铜铃般大。

覃虎很不服气地说:“只要是爹妈养的,谁都配吃。”

牛得高抬手就给了覃虎一巴掌:“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谁不是爹妈养的?”

几个渔民见覃虎吃了亏,便一齐上来劝解。

其中一个老人说:“算了。牛总爷。他没有骂你的意思。你一定要这条鱼,就给二两银子吧。真要到市场上去卖的话,十两也是值的。这鲟鱼的肉,比龙肉味道还美呢。真的!谁哄你是孙子。”

“屁话!”牛得高蛮横地说,“这条河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你们还想要银子?这么名贵的鱼是不准许随便捕捞的。再胡闹的话,老子索性连你们的渔船、渔网都给没收了!今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条河里捕鱼!”

这位渔民年纪大,懂得的道理比较多。听了牛得高的话,心中很有些不服气,争辩说:“我们自古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据老朽所知,这捕鱼的事儿并不属你牛总爷管。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你个老不死的,竟敢教训起老子来了!”牛得高恼羞成怒,说完,一拳就打了过去。

老漁翁哪经得住他这一拳?一个站立不稳,就从渔船上跌下江水中去了。小渔船剧烈地颠簸起来,牛得高也差点跌下水去。

老渔翁倚仗自己年纪大,替覃虎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竟被牛得高一拳打去,跌入江中。几个年轻的渔民立刻跳下去救人。

老漁翁从水中冒出头来,说:“别管我。快去报告知县大老爷!”

一个中年渔民也正要往江水中跳,听了老漁翁这句话,立刻转身下船向县衙跑去。

吕知县的衙门离出事地点并不太远,听到有人报案,立刻就率领雷横、孟刚和几个捕快赶往江边,他们老远就看见牛得高正和覃虎扭打在一起,两名士兵正抬着一条大鱼从船上来到岸边。吕知县大喝一声:“住手!两个抬鱼的,把鱼给送回船上去!”

抬鱼的两名士兵看见是知县大老爷亲自赶来,知道情况不妙,就站着不动,等候牛得高发话。牛得高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覃虎正抱住牛得高的腰不松手。他虽然和牛得高扭做一团,但他不敢出手打人,只是要求牛得高不要抢他的鱼。见知县大老爷来了,便放开了手。虽然吕知县到平南还不到一年,但他们已经看出来,吕知县不同于以前那些知县,是个能替老百姓说话的好县官,而且那威严使人一见便生敬畏之情。哪知覃虎刚一松手,牛得高就转身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打得他两眼直冒金花,鼻子鲜血直流,上颚门牙也掉了两颗。

吕知县见牛得高竟敢当着他的面打人,而且出手那么狠,心中非常愤怒,大吼一声:“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去!”

捕头牟正大官阶太低,要他去抓正九品武官,实在有些为难,而且牛得高有知府毛大人做后台,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吕知县不仅是县官,又现管着他,并且还是皇上器重的县官,只得拱手一“喏”,立刻奔上前去。

牛得高自认为好歹也是个九品武官,更重要的是亲舅舅是浔州府知府,哪里把吕知县放在眼里。至于捕头牟正大,他更是瞧不上眼。牟正大刚到跟前,他就一拳打去。牟正大自然也有几下子,身子一侧就让了过去。接着两人互不示弱,一来一往地在江边草地上交起手来,不过斗了半天,谁也奈何不了谁。

牛得高见牟正大武功并不怎么样,便更加嚣张起来。心想再过几个回合之后,看到底谁抓谁。他眼睛的余光看见两个士兵抬着鱼站在那儿不动,就吼道:“那鱼是给知府大人做寿用的,还愣着干啥!”

两个士兵正要动步,吕知县又吼起来:“别动!本县今天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抢劫!孟刚,你去叫他们把鱼送回船上去。雷横,你去将那牛得高拿下,押到大堂上去!”

孟刚走过去也不管两个士兵如何不肯,在他们身上各戳一指,然后抓住鱼鳃上的绳子,半举半提把鱼弄到船上去,返身再回到岸上,对那几个渔民说:“快把船划到河中间去。”

雷横走到牟正大背后,说:“你到一边去歇着,让我来收拾这个恶徒。”

牛得高以为雷横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出言不逊地说:“老子还怕你们搞车轮战不成!老子倒要看看狗是怎样咬人的!”

没想到只几个回合,牛得高就被雷横制服。

这时,吕知县对覃虎说:“既然是知府毛大人做寿要买鱼,你就让他们拿去吧。等会儿本县负责派人把银子送到你手里,决不会少你一分半毫。现在你也随本县到衙门去一趟。”

到了县衙,牛得高仍旧蛮横无礼,出言不逊,根本不把吕知县放在眼里。他认为过不了一会儿,他舅舅毛知府就会派人来给吕知县打招呼,领他回去。

吕知县知道对付这种恶徒,没有什么可说,先把威风给他打下去,再和他慢慢理论。于是走到案前坐下来,将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两下,吼道:“给我重责二十大板!然后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衙役们不敢怠慢,将牛得高按倒就打,也不敢徇私情走过场,每一板子都打得很实在。二十板子打完,终于打掉了牛得高的嚣张气焰,不再骂人,不再说狠话,只是一个劲儿“哎哟,哎哟。”地呻吟。

吕知县这时发话了:“牛得高,今天打你,是因为你竟然藐视本县,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财物,还出手打人。你知道按大清律例该治你什么罪吗?”吕知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把惊堂木重重地一拍,突然吼道:“死罪!”然后威严地扫视着堂下,堂下所有的人无不为之一颤。

过了好一阵子,吕知县才接着往下说:“今天本县暂不说你抢人财物该治什么罪,只说你打伤了人,该如何拿银子补偿人家。你一共打伤了两个人,而且那老漁翁已经六十多岁了。万一你一拳将人家打死了,是不是该抵命?难道你当时就没想过?你做事实在太莽撞了。你的行为实在令人气愤。这样吧,你给他俩每人补偿十两银子。你给你家里人写张字条,本县派人去取,银子拿来就放你回家。只要你能悔过自新,抢人财物的死罪可以从轻发落,或免于处罚。我想,你舅舅派你去买鱼,一定是给了你银子的,知府大人决不会叫你去抢。至于那条鱼值多少银子,本县不懂行情,就由覃虎和你商量。因为买卖物品从来就是一方要价,一方还钱。覃虎,你说说,那条鱼你到底要多少钱?”

覃虎想了想说:“这条鱼确实很名贵,许多打鱼人一辈子也难遇上,只有二十年前我爷爷捞到过一条,当时人们都说我爷爷是几百年来最幸运的打鱼人。这种鱼就是朝廷的人想吃,也很难买到。我们这里除了毛知府一家人和知县大老爷吃得起,一般人是吃不起的,所以我就只按普通鱼的价格卖。既然是知府毛大人做寿用,索性多让点儿——就给二两银子吧。”

吕知县盯着牛得高说:“你看人家说话多通情达理。牛得高,你还个价吧。”

牛得高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呻吟。

吕知县问:“牛把总,你到底咋想的?”问过数遍之后,牛得高仍不作声,吕知县就发起火来了:“先关进大牢,再派人通知他家人拿银子赎人,不然就按抢劫罪依法处置。覃虎,二两银子我先给你,回头我再问他要。另外十两,先回家等候消息。本县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我不相信把这种人就没个办法!”

毛知府老家在平南县城西郊五里处的上平坝,他父亲当年是平南县城郊的大财主,有田产一千多亩,十多年前,一伙土匪打劫了他家,掠去了不少金银财宝,还杀了他的父亲和一个弟弟。那时毛知府正在福建长汀任府同知。因浔州府辖区内好几个县土匪猖獗,屡剿不绝,康熙皇帝甚为头疼,就擢升毛知府回原籍浔州任知府,心想,毛知府家中也深受匪患之害,一定会对土匪痛下毒手。哪知毛知府到了浔州府任上,面对土匪毫无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全家老小接到浔州府去,把家中一切事务都交与管家料理。

现在经过吕知县的一番努力,平南境内匪患得到了遏制,老百姓也都安居乐业。一个月前,毛知府的大儿子才带着七八个人回到平南县上平坝府邸。

今天是毛知府五十大寿生日,他大儿子要给他做寿,县、州、府所有的官员都得前来祝贺,吕知县当然也不例外。

吕知县因事情多,去得晚。到了毛知府的府第,里面早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主持人受毛知府嘱托,特意关照各衙门官员,见他去了,知道该去的官员都到齐了,便开始举行祝寿仪式。

吕知县去礼房上了礼金,便有人来领他去席上就坐。他说他得先去拜见知府毛大人,那人便指着一个地方说:“毛大人在那儿等你呢,你的座位也给留着的。马上就要开席了,快过去吧。”

吕知县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毛知府早已坐在首席的正位上,那张桌子确实还留着一个席位。看得出是有人特意这样安排的。再看那张桌子四周所坐的客人,都是州、府衙门里的重要官员。平南县属浔州府管辖,离浔州也不远,一出衙门就坐船,往来十分方便。吕知县初到平南时曾经去拜会过他们,所以对那些官员大都比较熟悉。而且也知道他们的品级个个都比自己的高。特别是罗大拿和彭得贵二人脸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非常难看。吕知县不觉心里一惊:“看样子,他们今天是给我摆了个鸿门宴!”

桌上所有的官员看见吕知县去了,都装着没看见,伸长脖子注视着别的地方。

吕知县走到空着的座位跟前,对着毛知府拱手一揖,大声说:“毛大人在上,卑职吕廷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毛知府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也不搭理。其他官员仍旧把头扭向一边看热闹,假装不晓得他的到来。吕知县便在专门为他留着的空位置上背向着桌子坐下来,听那主持人诵读祝寿词。整个仪式快结束的时候,坐在毛知府身边的府同知罗大拿,突然仰着脸望着天上,自言自语地说:“吕廷云这小子怎么还没来?都快开席了,难道还要毛大人亲自去请他不成?”

吕知县虎地一下子站起来,转身拱拱手说:“罗大人,卑职身高不过七尺,您也用不着如此仰望嘛。卑职已到位多时了。”

吕知县这几句话回得极其精妙。他是七品县令,罗大拿是五品府同知。按九品十八级官阶排下来,罗大拿整整高出他四个等级。罗大拿刚才仰着脸说“吕廷云这小子怎么还没来”,是极端蔑视他的意思。他却回罗大拿一句“用不着如此仰望”,“仰望”是有敬仰的意思,这就极大地抬高了自己,贬低了罗大拿,挤对得罗大拿极为难堪,却又无言以对。

罗大拿恼羞成怒,大声问道:“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县令,见了我们四品大员毛大人,为啥不下跪磕头?”

吕知县又是一拱手:“罗大人,你身为府同知,连官场礼节都还没搞清楚?常言道,‘揖有三不作,头有三不磕。’岂能随便给人下跪磕头?看来,罗大人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见人就下跪磕头的啰!”

吕知县的这句话回得又是极为巧妙,把罗大拿说成是一个世俗小人。罗大拿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拿吕知县没办法。

罗大拿不愿甘拜下风,于是立刻又质问道:“今天是太尊大人的五十岁大寿,你为啥把他的外甥打入大牢,不让他来给太尊大人祝寿?”

吕知县笑着说:“罗大人这句话问得好。这样,我们大家先喝杯酒,压压惊。你看,别的席上都开始大吃大喝了,我们还这样大吵大闹的,人家看着多不好!”

“不喝!”罗大拿抓起酒杯在桌子上重重地一蹾,“你今天不说清楚,这酒就不能喝!”

吕知县打算先给其他的人斟,然后才给罗大拿斟,但满桌子的人都用手把酒杯盖着不让斟,并齐声说:“是呀,你不说清楚,这酒不能喝!”

吕知县一直微笑着:“看来,你们都误会卑职了。不过,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叫做‘兔子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撵出来的’。这不喝酒,卑职就无法向各位大人解释了。”

吕知县故意把“狗”字和“酒”字说得很重。

罗大拿一听吕知县话中带了个“狗”字,更是不得了,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吕知县的鼻子吼道:“你小子也别太猖狂了!照你这样猖狂下去,早晚要弄得个身败名裂。哼!”

吕知县毫不示弱:“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只要我是平南县令,哪怕就是一天,卑职也要严格按大清律例办事!谁敢在这平南地面上撒野,卑职就对谁不客气!”

毛知府觉得这样闹下去,有损自己的颜面,终于睁开了眼睛,假意打了个阿欠,埋怨道:“你们都在嚷嚷些啥!今天是本府的生日,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哎呀,这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吕知县见机会来了,连忙站起来,提起酒壶隔着桌子在毛知府的杯子里斟满酒,然后再依次给同桌的其他官员斟酒。那些官员本来是商量好了的,今天要狠狠挤对吕知县,给他来个下马威。他们想,如果今天不把吕知县的威风打下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今后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犯上的事情来。同时,这也是替毛大人出气,讨好毛大人的好机会。可是看见毛知府出面打圆场了,闹得过火了也是不好的。只好让吕知县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

吕知县斟完酒,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举起来,神采飞扬地说:“毛大人五十岁大寿,卑职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浔江里面藏着一种特别名贵的鱼,不逢盛世它是不会现身的。卑职在民间了解到这样一个掌故,唐贞观盛世时,有渔民在浔江里打捞过一尾二百三十七斤重的这种鱼。明朝永乐年间,又有人打捞到这种鱼雌雄各一尾,共重四百六十斤。今天早上,我们这里一个渔民再次捕捞到一尾二百三十多斤重的这种鱼。难道这不是好兆头吗?今天刚好又是毛大人的生日,现在桌子上最好的美味佳肴,就是这种鱼做的这碗鱼汤。所以不但毛大人一家人可喜可贺,我们大家今天能沾毛大人的光,品尝到这千年难得的美味佳肴,不也是可喜可贺吗?所以卑职有一首打油诗要献给毛大人。”他清了清嗓子,吟诵道:“千年鲟鱼难现身,今日席上添奇珍。太尊庆寿呈祥瑞,定主平步上青云。”

周围凡是听见了吕知县这番话的客人,都齐声说:“好诗,好诗!毛大人可喜可贺!毛大人寿山福海!”

吕知县见毛知府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知道他入彀了,心里非常高兴,举起酒杯对同桌的官员们说:“让我们大家一起来干完这杯酒,共祝毛大人寿山福海,共祝毛大人步步高升!”

吕知县的一番话,说得毛知府心里非常高兴,毛知府微笑着端起酒杯向大家示意一番,然后一饮而尽。其余官员,特别是二知府罗大拿,本是要讨好毛知府,打压吕知县的,如今却让吕知县占了先机,出尽了风头,心中老大的不高兴,但毛知府都干了杯,他们怎能不干?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毛知府祝寿,浔州府官员商量着要借机挤对吕知县,给吕知县来他个下马威,让吕知县好好难堪一回,而吕知县却凭借自己的智慧,牵着浔州府官员的鼻子走了一程,使他们非常难堪。

吕知县第一个回合得胜,立刻又站起来抓住酒壶,一边给各位官员斟酒,一边说:“卑职还有话要禀告各位大人,不过得先喝了酒,卑职才好说话。”

斟完酒,吕知县率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其余的官员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不该喝。

毛知府心里的高兴劲儿还没消失,端起酒杯,伸长手臂在桌子上空绕了一圈,对大家说:“还愣着干啥?今天是本府的生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给我高高兴兴的。来,干杯!”

既然毛知府说了要喝,大家自然不敢违拗,都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吕知县看着那些官职比自己大得多的官员们一个个如此狼狈,心里着实高兴,放下杯子,心平气和地说:“今天有一件事情大家误会了。关于牛总爷的事情,卑职虽然在大堂上说了要打入大牢,其实那只是吓唬吓唬他,现在他已经在衙门的一个房间里休息,好吃好喝的并没有挨饿。他今天的行为极为不端。试想,毛大人叫他去江边买些鲜鱼,难道会不给他银子?他却打着给毛大人做寿的幌子,分文不给就要把鱼拿走,这不叫抢,还能叫什么?抢人财物是土匪行为,是大清律例所不容忍的,难道不该教育教育他?他这也是在往毛大人脸上抹黑,坏毛大人的名声。卑职不得不管了。所以把他关在一间屋子里,叫他好好反省反省。至于打了他几板子,那是因为他不但打伤了两个渔民,还辱骂卑职,态度极为恶劣。卑职实在气不过,才吩咐打了他几板子。他还年轻,让他吃点苦头,对他是有好处的。不然,让他带了个坏头,这平南将来如何治理?如果平南再出现官逼民反,闹起乱子来,老百姓要遭殃,我们这些朝廷命官都难辞其咎。同时也辜负了皇上对我们的期望。所以敬请各位大人理解卑职的苦衷。现在鱼钱我已经付了,那条鱼就作为卑职献给毛大人的寿礼。在此,卑职再敬大家一杯,给各位大人赔个不是,请各位大人赏个脸!”说完,又在各位官员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然后自己先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吕知县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些官员心中虽不服气,但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把酒喝了下去。

吕知县正在心里高兴,没想到彭得贵却站起来发难了。

彭得贵怒气冲冲地指着吕知县吼道:“吕廷云,你说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荣国公怎么还没来?昨天我才想起又中了你的圈套。你不想参加罗大人的婚礼也就罢了,硬要把老子也给拽着不许去!看不出你原来是一肚子的坏水!”

吕知县也气不打一处来,虎起一张脸说:“你小子既然昨天才想起来,现在还好意思说!只怕还不是自己想起来的呢!满肚子猪食的人还能自己想得出来?我看你还是早点给自己请一位军师吧,免得处处丢人现眼!”

彭得贵自知说不过吕知县,只好撅起一张嘴,满脸极不高兴地把头扭向一边。

罗大拿连忙站出来替彭得贵帮腔:“不来参加婚礼又怎么样?难道就不娶姨太太了?让那些心怀妒嫉的人去心里难受吧!”

吕知县斜了罗大拿一眼,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心怀妒嫉没来由。你娶姨太太也不关我什么事。要不是覃府老管家覃嵬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本县说不定还真想去参加呢!”

罗大拿一听老管家把什么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变得像猪肝一般难看。

毛知府立刻打圆场说:“你们都歇一歇好不好!非要在今天争个你强我弱干什么!“

毛知府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许多官员都是进士出身,心里都有两下子。其中知州马久能可算是老奸巨猾,他想,在这个话题上整不着你吕廷云,我们还可以另找个话题来挤对。他脸上立刻挤出一点儿笑容来,看着吕知县说:“吕明府,本官听说你很会写诗,来平南这么久了,都写了些什么诗,为何不拿出来大家欣赏欣赏?”

吕知县知道这些官员一个个心中都不怀好意,必须小心应付。他想了想说:“很会写诗说不上。过去写了不少是真的,那都是胡诌的。来到平南后,眼前一片凄凉景象,愁都愁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写诗!一天到晚忙于公务,没那个时间,也没那种情趣。当初向皇上许诺,要在数年内把这平南治理得像个样子,不小心把大话给放出来了,不尽心尽力去做怎么行?所以整天急得不得了,更没那个心思。卑职将来总不能对皇上说,皇上,卑职虽然没能把平南治理好,但是写了不少诗。马大人,你说是不是?”

马久能有些难为情地说:“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吕廷云,不愿给我们看也就算了,偏要编出这些谎言来敷衍。”

吕知县说:“马大人说话也太不近人情。卑职敷衍你干啥?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好,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不要光说话不喝酒,不吃菜。还有这鱼汤,不能让它凉了。”

喝过几杯酒,吃了一阵子菜,马久能还没忘记挤对吕知县,又拾起刚才的话题:“吕明府你说你过去写的诗确实不少,那么我问你,唐朝三大诗人,你最喜欢哪个的诗?”

吕知县说:“卑职最喜欢杜工部的诗。”

“为啥呢?”马久能问。

“杜甫的诗,忧国忧民的多,而且写得相当动人。”

马久能好像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说:“哎呀,我说吕明府吔,你也太迂了,整天就知道忧国忧民。这国和民,是你忧他他就能强起来富起来的吗?你我都只是个芝麻小吏,你只管得了巴掌大一个平南县,你忧国忧民能忧出个啥来?这国和民要当今皇上去忧,才能忧出国强民富的局面来。你应该忧一忧自己才对。你知道不知道,你会试都考过六次了还没考中,要不是当今圣上生了怜悯之心,赐你一个进士及第,只怕你一辈子只有当这小小七品芝麻官的资格,有时甚至还当不上呢!当时你若忧一忧自己,在自己的事业上多下点功夫,早点考中进士,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如果你在官场中左右逢源,将来弄他个内阁大学士的顶戴都是可能的。你说是不是?”

马久能是从五品知州,官品比吕知县要高得多,而且他是二十八岁就考中进士的,所以有那么一点骄傲的资本,说完这段话,显得十分得意。盯住吕知县的眼睛讪讪地笑着。心想,这回看你吕廷云如何翻身!

吕知县脸上毫无表情地说:“各位大人必须连饮三杯,卑职才能回答马大人这个问题。”

马久能说:“好。连饮三杯,连饮三杯。吕知县你也累了。这下让本官来给大家斟酒。”

众人喜形于色,都以为他们终于占上风了,心中一时高兴,便扎扎实实地喝了三杯。

吕知县看着众人喝干第三杯酒,忽然感慨万千地说:“唉!马大人这番话真好似醍醐灌顶,使卑职顿开茅塞!卑职以前咋就没这样想过!这样,卑职索性再敬各位大人三杯酒,也是最后三杯。三杯之后,卑职一定向各位大人表明心迹。如果哪位大人不领情,卑职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毛知府和另外几名官员的酒量有限,已经摇摇晃晃的不能再喝了。但他们以为吕知县已经有所悔悟,想听他到底要说些啥。而马久能又十分得意,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再喝几杯也无妨,便极力怂恿大家再喝三杯,毛知府等人只好硬着头皮喝。

吕知县看着几位州府官员皱着眉头喝完三杯酒,突然笑了起来,说:“卑职现在确实位卑职小,无面颜和各位大人同坐一张桌子饮酒聊天。但是卑职不急,各位大人肯定听说过,宋朝有个叫梁颢的人,八十二岁考中状元,做谢恩诗曰,‘也知年少登科好,怎奈龙头属老成。’卑职离八十二岁还有整整四十九年,用得着那么着急吗?偏偏皇上能洞察一切,知道了科考中的腐败,一怒之下砍了总裁等几个人的狗头,不忍卑职的才华被埋没,钦赐卑职进士及第。这是令天下读书人何等欢欣鼓舞的事情,哪里像马大人所说,是可怜卑职。你这样说,是把英明的皇上给亵渎了!再说,你叫把老百姓的事看轻些,把自己的事看重些,一定要坐上大学士的宝座才肯罢休,那得要多少银子!马大人是明白人,要想青云直上,没银子铺路是不行的。这银子从哪里来?从老百姓身上搜刮,还是……卑职才不愿干那些黑心事呢。再说那大学士的椅子总共只有四把。满汉人员各半。也就是说只有两把可争。不说别的进士们去争不争,单就你们几位进士大人去争,也得打他个鼻青脸肿,缺胳膊少腿。你说是不是?”

马久能一万个没想到吕知县会这么抢白他,羞得面红耳赤,直翻白眼。其他的几个州府大人,则假装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甚至打起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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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无厘头的闪腰穿越之后,仓鼠也可以拜师学艺!什么?天赋极高?过目不忘?那还等什么,快踏上修仙成大神的路啊!可是仓鼠动了心啊,动心的对象还是……自家那只白衣飘飘,玉骨冰心的上仙师父!怕什么,为了师父,什么都敢做。为妖为魔为仙为神,神马都无所谓!不要问为什么,师父,就是赖定你了!
  • 冷冽帝王的逃妃

    冷冽帝王的逃妃

    哼哼,命运之神就了不起啊,不也就是一个糟老头嘛,可干嘛把她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沙漠啊?还说要找到真命天子才能回去,否则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其他一起穿越的三个女生又去了哪里?哎呀,遇上冷冽堡主,傲慢、自大又自恋,还要娶她为妻,人家要回去,不要做你王妃啦!--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生活端倪

    生活端倪

    散文,这个中国最早出现的行文体例,一直以来都备受大家推崇。它素有“美文”之称,看似短小的一篇文章,却蕴含着博大的深意。它有精神的见解,有优美的意境,还有清新隽永、质朴无华的文采。它折射的是时代的风采,凝聚的是社会的深意。我们甚至可以说,一本散文就是一个思想的凝结点,反应的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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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派Boss她来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不想死却得死。林云:英年早逝的原因,是我想提拔一个人才……月落乌啼霜满天,系统与你对愁眠。林云:辣鸡系统毁我青春!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风水轮流转。林云:讲的就是我仇人变贵人的故事。 玲珑骰子安红豆,说不相思就不思。林云:嗯,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霸总【m(_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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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彦丞这辈子最落魄的那天遇见谭璇,她冷漠桀骜:“跟我结婚,这五百万归你。”他衣衫褴褛,身上有伤,不解地问她:“为什么?我一无所有。”谭璇毫不在乎:“你的一无所有和口齿不清正符合我的伴侣要求,一年时间,配合我演好戏,我会力所能及给你想要的东西,除了爱情,一切都可以。”黑暗中,江彦丞敛下眉眼,捏着那张支票,唇边的笑容变得森冷而危险。天之骄女如她,曾爱过一个最好的人,后来者通通都是将就。心机深沉如他,做惯了人生的主角,怎甘心只做陪衬?……许久后,露出真面目的江彦丞捏住谭璇的下巴逼近:“老婆,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过,谁还敢嫁我?咱们这辈子只能床头打架床尾和,离婚可由不得你!”
  • 广百论疏卷第一

    广百论疏卷第一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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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开始的单纯,到现在的冷漠,她只是在成长罢了,她是人,她有要守护的人,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时过境迁,她明白了一件事:有的人,只一眼,就已将她放在心上,有的人却偏要经历风雨才明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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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的风武大陆?还是废物大小姐?无灵力?无武力?还是个丑八怪!看我苏残念这个神医兼特工完美逆袭!驾驭上古神兽!六系全开!可惜半路捡到了一个美男子,“看在你我认识这么久,我就勉为其难的亲你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