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帮会馆里,八爷问水根:“司马弓那边有什么消息?”
水根答道:“我把信送去后,他没有回信,也没有出门。大门紧闭,没有动静。”
八爷沉吟道:“你们不是说,他很喜欢柳鸣儿吗,他怎么会没有反应?”
水根说:“现在看来,司马弓未必是真心喜欢她,只是玩玩而已。再说,即使真地喜欢柳鸣儿,拿他祖传的秘籍来交换,到底不容易下决心!八爷,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动手?”
八爷点点头:“打进司马大院,抓住司马弓并不难。可是他如果不愿意把秘籍交出来,打死他也没用。像司马秘籍这样重要的宝典,他肯定会藏在一个鬼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还是尽量逼他自己拿出来。一封信没有吓住他。看来,对柳鸣儿要动真格的了!”
正在这时,两个手下冲了进来,原来是他们刚与常野交过手,但不幸让他给跑了。八爷一拍桌子:“好!常野还没有离开景德镇。他只要在乎小田螺,我就有办法引他再次出现!”说完走了出去。
景德镇外一个高高的山头上。柳鸣儿被捆绑在一棵树上,衣衫不整,遍身血迹。小田螺被捆在另一棵树上,也是满脸血迹,因为又疼又怕,哭叫不止。旁边两个北帮的人看着,其中一个敲一面大铜锣,一面敲,一面叫喊:“常野——!我们把柳鸣儿和小田螺交给你——!你快把她们领走——!”附近的树丛里,埋伏着七、八个北帮的人。
这时常野躺在一座山能听他的?
李凤白说道:能,杨八爷就是听他的,因为,何家墨才是真正的北帮帮主。任凭风和夏鱼儿都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帮主?
李凤白又说:“我亲耳听到,杨八爷恭恭敬敬地称他为帮主………”接着她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夏鱼儿听完了李凤白的叙述气愤地说:真卑鄙无耻!何家墨这个伪君子,我被他蒙骗了那么多年。
李凤白对任凭风说道:凭风,我怀疑,秦建栋到景德镇就是来找何家墨的。何家墨在上头政府里有人,所以北帮在景德镇如此胡作非为,可没有人敢管。
任凭风点了点头:事情很清楚了,何家墨要你们薄家造青花日月盅,原来是为了到溥仪那儿要官要赏。
夏鱼儿恨恨地说:为了他自己的私利,根本就不顾我们薄家人的死活,我太糊涂了,差一点上了他的大当。
李凤白劝慰道:薄太太,你也别自责了,谁都想不到何家墨是这么个人。
夏鱼儿气愤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任凭风阻拦道:不行,你要冷静。何家墨是八爷的主子,八爷这么服贴他,说明他既阴险又凶狠。你这样找上门去,会吃亏的。而且,何家墨是北帮帮主这件事,目前还不能透露出去,除了我们三人,对谁都先不要说。
夏鱼儿问:那就让他带着假面具,继续蒙骗镇上的人?
任凭风回答:当然不是。实话给你们说吧,我已经预感到景德镇会有一场恶斗。几天前就飞鸽传书,给一位当年的武林朋友刘大侠,请他来帮忙。在我当年的武林朋友中,他离这里最近,如果快马加鞭,也就几天的行程。平时,我们就常常飞鸽传书,没有断了联系。假使信鸽不出意外,刘大侠接到我的信,估计这几天就应当到了。我们和他带领的兄弟联手,一定能把景德镇上的恶势力铲除干净。
听到任凭风这么一说,夏鱼儿和李凤白都微微地点了点头,她们相信何家墨一伙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洞里,从睡梦中沉沉醒来。他坐在一片干草上,有些无所事事。常野又从上头的石缝中取出木盒子,取出秘籍把玩。然后重把秘籍放好。常野走出山洞。站在洞口伸一伸懒腰。突然,一阵隐隐的锣声传来,伴随着隐隐的叫喊声。常野有些奇怪,渐渐循着锣声悄悄寻去。常野走进一片山谷。他看到一条溪流,十分警惕地走过去。捧起水喝了几口,又洗洗脸。常野渐渐听不到声音了。他似乎不大在意发生了什么事,爬上一道山梁,锣声又骤然响起来,人的叫声又渐清晰。常野奇怪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判断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又隐隐传来小田螺的哭声。常野想了想,迅速循声而去,但十分隐蔽和警惕。他渐渐看到山头。他拨开树丛寻声望去。清晰地看到了柳鸣儿和小田螺被捆绑和哭叫的场景:两个北帮的人仍在敲着锣叫喊:常野——!我们都是北帮的人——!你把柳鸣儿和小田螺领走——!……小田螺仍在哭叫:啊!——柳鸣儿在大声哭着安慰:田螺,不要害怕!妈妈在这里!……
常野看到眼前的惨景,腮上的肌肉连跳了几下,十分仇恨的目光。常野几乎要直冲上去了。但他又嘎然止步。常野急速思考着。这时小田螺嘶哑的哭叫声不时传来。常野转向另一个方向,悄悄摸索过去,他已能清晰地看到小田螺和柳鸣儿脸上、身上的血迹。常野看到了柳鸣儿因被捆绑而鼓凸的半遮半掩的胸脯。常野眼前闪现出在床上强暴柳鸣儿的镜头。他眼里闪着兽一样的光芒。他继续小心向前爬行,突然发现了埋伏在前头的七、八个北帮的人。他从腰间慢慢抽出一把刀,眼睛里全是凶狠的目光。
柳鸣儿和小田螺脑袋低垂,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柳鸣儿挣扎着又抬起头,哀怜地看着儿子,吃力地叫道:“田螺!田螺!……你醒醒!……”
这时常野爬动着艰难地悄悄退了回去,似乎准备撒手不管了。突然,小田螺哭着叫了一声:“妈妈!快救我!……”常野腮上的肌肉剧烈抖动起来,他咬咬牙又返回来,悄悄逼近七、八个北帮的人。
此时北帮的人却浑然不觉,常野突然一跃而起,操刀砍过去:“呀——!”北帮的人猝不及防,大吃一惊,转眼间已被常野砍倒两个。其他人围上常野,一场搏斗在山顶展开。常野如一只杀红了眼的魔鬼,又连杀数人,最后只剩下三个北帮的人,招架不住,狼狈逃跑了。常野也不追赶,赶忙解开柳鸣儿和小田螺的绳索,抱起田螺,拉起柳鸣儿,往深山里逃走了。
跑到山洞,常野忙着准备床铺,从外抱进很多干草。柳鸣儿紧紧抱着小田螺,惊恐地看着常野。小田螺已经沉沉睡去。突然惊厥地哆嗦了一下:“妈妈!我怕……”柳鸣儿赶紧安慰:“田螺不怕,不怕,妈妈抱着呢,快睡吧……”小田螺又沉沉睡去。柳鸣儿神态疲倦,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使她显得十分憔悴。她用一块布沾着半碗水,为田螺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
常野铺好了草铺。柳鸣儿把田螺轻轻放在上头。常野脱掉身上的一件褂子为小田螺盖上。随即向柳鸣儿投去讨好的目光。柳鸣儿这才有时间打量着这个山洞。
柳鸣儿说:“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常野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走?
常野说道:“我想救你们呀。”
柳鸣儿愤怒地说:“你撒谎!你是为了得到司马秘籍才留下的!”
常野看到自己被猜中了心事,笑笑说道:“我把你抢回来,就更有把握得到司马秘籍了!”
柳鸣儿生气地说:“卑鄙!司马先生不会来的。”
常野笑道:“不来?你这两年不是白爱他了吗?你付出你的感情,你的身体,不是很可笑吗?”
柳鸣儿一愣,是啊,司马先生会不会来?他会为了一个日本女人,交出自己的秘籍吗?那可是他的传家宝啊!……
常野得意地看了看她:“除了秘籍,我还要从宫本那儿拿到青花月盅,这可是中国的国宝!哈哈!任凭风拿着个假月盅还当宝贝呢!看着我干吗?没听说过这事吧。今天我心情好,让我来告诉你这青花日月盅的故事。”可是也许是他太累了,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山洞里,一点微弱的光线照在草铺上。小田螺半裸着身子,搂着半裸的柳鸣儿沉沉睡去。此时柳鸣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睁着眼一动不动,绝望而凄楚地望着洞顶。忽然她想到什么。转脸看看常野仍在沉睡。她慢慢从常野怀里抽出身体,坐起,脚步有些打晃,她摸索着到一处岩边,到处寻找。她跷起脚往一个凹处摸索,却摸到一块石头,然后有些泄气地拿着石头。
柳鸣儿仍在四处打量。忽然,她发现一个小洞。忙快步走过去,把手伸进洞口,摸出一个木盒子。她急速打开木盒子,拿出秘籍,匆匆翻了几下,手在发抖。柳鸣儿欣喜若狂,心想,这就是薄家的制瓷秘籍了,我必须想办法还给人家!
柳鸣儿回头看常野仍在睡觉,赶紧把秘籍藏进怀里。又重把木盒盖好,放在小洞口里。她慢慢往回走,脚下却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摔倒。想了想,弯腰捡起。回头看常野像一头沉睡的野兽,咬紧了嘴唇,看看手中的石头,慢慢举起,瞄准了常野的脑袋,似乎要砸下去。可她手却在发抖,似乎浑身发软,又慢慢把手放下,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下了决心,重又举起石头,瞄准他的脑袋。这时常野忽然翻个身。柳鸣儿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手放下。柳鸣儿再想举起石头,却似有千斤之重,怎么也抬不起胳膊。她像经历了一次生死,脸上全是汗水,浑身虚脱了一样。柳鸣儿想把石头扔掉,想了想又捡起来,踉跄走到田螺旁边,把石头藏在草堆里,慢慢躺下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常野又轻轻地翻个身,柳鸣儿害怕地侧转脸,搂住田螺,佯装睡去,悄悄伸手到怀里,又摸摸秘籍。山洞里一片沉寂,偶尔传来滴水的声音。
此时在山洞外的丛林里。三个北帮的人仍在到处寻找,窥探常野的踪迹。忽然,前头树丛中出现一只老虎,正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伏下身子,一动不敢动。不一会儿,老虎摇摇尾巴,走开了。三人松了一口气继续搜索,突然,他们在一片隐蔽的灌木丛后,发现一个洞口。
三人悄悄逼近洞口。仔细观察啼听。一个人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洞口里。传来一阵石头滚动的声音,然后是一片寂静。三人拔出刀,悄悄摸进洞口在洞里警惕地搜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时一条蛇从洞里钻出来。三人吃一惊,赶紧出了洞口,他们失望地站在洞口,四处张望。
清晨,常野醒了过来,发现怀里的柳鸣儿不见了,猛然坐起,转头看到柳鸣儿正搂着小田螺睡觉,这才松一口气。常野起身,走到一旁撒了一泡尿,又走回来,坐下,长长地打个哈欠。柳鸣儿其实一直醒着,偷偷注视着他的动静。
常野坐在草铺上,伸手摇摇柳鸣儿,说:“嫂子,你还睡啊?”
柳鸣儿生气地说道:“你别喊我嫂子,你不配!”
常野也不在乎,笑道:“反正都一样,叫嫂子也罢,叫老婆也罢,反正你是我的女人了。放心吧,回到日本,我肯定娶你。你这一身肉,我还真喜欢上了。”说着又在她身上摸。柳鸣儿猛地拨开他的手,转身睡去。
常野又说:“好好,不碰你了。你不喜欢我,我只把小田螺带走。今天晚上,我就去找司马弓,让他来把你领回去。”
柳鸣儿起身说道:“你少造点孽吧,不要又去骗人家!”
常野笑道:“我说的是真话!不骗你。他只要肯拿出秘籍,我肯定把你送给他。一个大活人,又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换一本书,他应该合算的。”
听他这么一说,柳鸣儿不再理他。常野起身,走到放秘籍的地方。柳鸣儿死死盯住他,紧张得要命。
常野取下木盒,打开,突然浑身一抖,忙又伸手上去,在小洞里掏摸,却摸出一把碎石泥土。常野急忙往地上看,惊慌地到处摸找,什么也没有摸到。此时柳鸣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把手抱在胸前,死死盯住他。
常野在地上没摸到,又摸身上,然后又爬上石头,往洞里继续掏摸,还是两手空空。常野呆住了。他的目光充满绝望,他渐渐转回头,忽然看见柳鸣儿紧张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在柳鸣儿旁边,凶狠地看着她。柳鸣儿也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恐惧。常野一把把她拎起来,双手猛力一扒,撕开她的褂子,秘籍掉落地上。柳鸣儿露出白生生的胸脯,浑身在发抖。常野突然扬手一个巴掌,把柳鸣儿打倒在地上。柳鸣儿一声惨叫,把田螺惊醒了:“妈妈!……”柳鸣儿赶紧把他抱在怀里。
常野扑通跪倒,捡起秘籍,至宝失而复得,让他激动无比,双手捧起,站起身,重新把秘籍装进木盒。他回头看着柳鸣儿一眼,恶狠狠地说:“可惜我有要紧事,现在没时间收拾你!告诉你啊,我出去一趟,你们哪里也不准去,乖乖呆在山洞里。外头有老虎、狼群,还有八爷的人在搜查,碰上了哪一个都活不了!”他说罢走了,迅速消失在密林里。
此时在山洞外面的北帮的人同时听到柳鸣儿一声微弱的惨叫。他们上前一看,果然是柳鸣儿,可是他们惧怕自己不是常野的对手,只好先下山汇报给八爷。
此时北帮会馆里也是一片热闹,司马弓正在门外大骂,八爷从里面出来,一愣神,说:“司马老先生来啦?是不是来谈秘籍换人的事?”
司马弓骂道:“做你的梦去吧!你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到秘籍!”
他刚要变脸,一眼看到门口已拥着不少百姓。他们都是听说司马弓闯进会馆,所以跑来的。八爷只好平淡地问:“那你来干吗?”
司马弓说道:“干吗?你们滥杀无辜百姓,装聋作哑啊!青天白日,这还有没有王法!”
八爷慢慢地踱步:“司马先生,不经允许,你私闯我们北帮会馆,这不礼貌吧!”
司马弓又骂:“呸!你还懂得什么叫礼貌?我们景德镇人怎么对待你们的?这些年,你们在景德镇做生意,我们多方提供方便,连这座院子都是我帮你们租的。一开始,你是小本生意,我从来是先供货,后收款,能照顾就尽量照顾。没想到你现在势力大了,狼子野心暴露出来,抢夺秘籍,滥杀无辜百姓,我们景德镇堂堂青花之都,岂能容你!”
八爷哈哈大笑:“司马弓,你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一听心里就发痒呀!你家的好东西,就是那本秘籍,我总有一天,要拿到手!”司马弓瞪目结舌。
八爷起身走了几步,说:“上天不公,凭什么你就该拥有这本秘籍,我就不能有?”他象疯了似地,说着说着,如同咆哮。
司马弓如坠五里雾中,冷笑说:“八爷,你疯了吧?你说什么呀?那都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遗产,是他们辛苦劳作得来的经验。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说上天不公,你去找上天啊!”
八爷说道:“我找不到上天,所以要找你要!”
司马弓突然哈哈大笑:“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长见识啊!老夫也曾读过几天书,却不曾这样长见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哈哈哈!……”他眼里却笑出泪来。
八爷不解地问:“你明白……什么啦?”
司马弓拍案而起:“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小人心态,什么叫强盗逻辑!”
八爷恼羞成怒,连打司马弓几个嘴巴,立时流出血来,一把推出去。司马弓正踉跄间,又被他一脚踢在胸口上。司马弓重重地摔在地上,昏迷过去。
看到司马弓昏了过去,八爷叫两个北帮的人把司马弓抬出来,扔到大门外,彩云恰巧经过,和围在门口的人看见了,急忙跑来。彩云跪在地上,看到司马弓昏迷过去,急得哭叫:“爸爸,爸爸……”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司马弓往家里抬。
回到家里,司马弓清醒过来,他躺在床上,大夫从一个葫芦里倒出几粒丸药,用水为他灌下。彩云和几个百姓围在那里,十分焦急。
这时,大头走到床前,哭着说:“师傅,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走开,你也不能溜出去。你快点好吧,等你能起床了,就狠狠地揍我一顿吧。”司马弓只有对着他苦笑。
景德镇的夜晚行人稀少,因为最近街上不太太平,一些店铺也早早地关门。常野趁着夜色偷偷潜进船屋。
只见宫本正坐在里面等着他:“怎么来晚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常野说道:“我得等镇上店铺都关了门。街上没人了,才敢过来。”
宫本问道:“东西都带来了吗?”
常野说:“带来了。青花月盅呢?”
宫本拍拍身边的皮包:“我也带来了。从南昌过来这一路上,带着它真让我提心吊胆。真没想到,青花日盅果然在任凭风那里。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费那么大劲!”
常野叹了口气:“可惜,司马家的秘籍还是没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