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雅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眼神惫懒的瞅着眼前的人,她很困,周末就是用懒觉来消磨的。
“咔嚓!”闪光灯毫无预兆地一亮,在某个憔悴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记录了一张国宝照片。
“喂!”雅致猛地推开镜头。
“小利嘴儿,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用功,A班的学生周末都不去上补习班的?”林满斜睨她一眼,重新对焦。
“海默原来还是个碎嘴王,我的事全报备给你了?你那些事不是让你去找他吗,干嘛来招惹我?”雅致不耐地趴在桌上。
“林满,AJ时尚杂志摄影师,我的号码你也存了,我这不是亲自给你报备了吗。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要干预我的事,现在我就认准你了!你别想逃!”
“啊?”雅致苦着脸,“这位大哥,我的话你也敢当真?你这不是来寻我开心嘛!”
林满不以为意的一笑,然后忽的用极其低缓而郑重的语气说道。“雅致我是说真的。你最近难道没有感到异常困倦,沾床即睡,总也睡不醒睡不够,即使醒来却觉得四肢无力就好像刚打完一场大仗回来。最重要的是,夜夜噩梦,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惊惧莫名?”
雅致微眯的眼睛倏然睁大,她盯着林满,说“为什么?我应该这样吗?”
“不是应该,而是你一定遇到了。”林满笃定的说,“因为,她就是。”
“而现在,我也是。”
雅致悚然,“你是说,我得了瘟疫,还是被你传染的?”
“瘟疫你个头!”林满真恨不得把手上的相机砸过去,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先告诉我,你这样持续多久了?”
“一周。”
“情况还不算坏,但是我怎么感觉你犯得比我厉害?上次这么轻易被芙纪由美的画迷惑?你的精与神比我消耗的更多!”林满皱眉。
“我靠,又来个神婆级的,你今天要不给我说出个道理来就不要想走了!”雅致拍案,奶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害的我到这步田地!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林满轻啜一口咖啡,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你丫今天就是来寻我开心的!”什么嘛,还摆起谱来了,行,我不在乎!“那你慢慢喝咖啡,我自认为我没那么容易翘辫子,至少绝对翘在你后面。”也不多言,抽身就走。
“喂!你几岁?”林满挑眉,“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孩不是应该热情冲动、好奇而不知艰险、冒险而不计后果、多愁善感且贪生怕死吗?”
雅致扯扯嘴角,“除此之外,像我这样的年纪喜欢自由而随兴,喜欢自我且不羁,此刻不为自己而活又为谁而活?”
“不过,”雅致回身一笑“不要把我算作正常少年。”所以,你爱说说不爱说没人求着你说,雅致不爱被人牵着走。
“雅致,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我把我所知全告诉你,但是你需要借给我你全部的力量。”林满叫住她。
“你先说说看。”雅致翘着嘴角。
林满眯眼看着眼前的非正常少女,怎么变成反将一军了,不是该着你哄着我求着我手中的筹码么?
“话要从两年前说起,我因工作飞去巴黎拍摄外景,认识了歌瑞亚,她是个高贵而优雅的女子,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身边从未被多情的法国男子围绕,却没有人说得出他们望而却步的理由。”
其实歌瑞亚很容易被走近,林满义无反顾地扎进了爱河。他们在塞纳河畔看夕阳,在凡尔赛宫后花园执手而行,普罗旺斯的晚风里拥吻,他的相机记录了太多太多她的身影,阳光中的明媚、微风中的娇柔、夜色的魅惑还有那灯光下的唯美——那是她带给他最后的惊喜,她直到那个时候才告诉他,她是一名舞者,所以——我们分手吧!
林满拼命问着为什么,这两者没有关系不是吗?
她说她一生只能全身心投入一件事,舞蹈比他更早走入她的生命里,所以对不起,她爱他,但是更爱她视如生命的舞蹈,与他相遇是她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
但是,遇见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
林满说,他或许不该再逗留后来那半年,不该像个不甘心的孩子那样,存心出入她会出入的场合,存心生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宛若陌路,存心跟着她探听她却不让她发现,然而正是这些根本不符合他本性的行径使他意外发现,羞涩而恬美的歌瑞亚原来在社交中游刃有余,在万人挤破头的舞蹈这根独木桥上长袖善舞、手腕卓绝,而身边的男性却奇迹般的会和她保持距离,万一如有个别逾越,再不久也会自觉进入退开的队伍。这种奇异的现象在初始时曾一度让林满兴奋,这说明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和她这般亲密过的男人。但是后来一个贪婪的人的下场却让他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秘密。
在每个行业,总有那么几个手眼通天的人会要求以特殊的交易声称提拔你实则为满足自己私欲。那个大腹便便的会长,看着歌瑞亚的眼神满是丑恶的欲望,他的贪婪和背景让隐在歌瑞亚身后的林满担心不已,原是抱着大不了驱逐出境的心理,拼死一搏得闯入那家宾馆,却愕然发现那个从来目中无人的会长以极其惊恐卑微的眼神望着一处,跪着的罗圈腿几乎瘫软在地。
而悬在半空中的却是一颗千疮百孔的丑陋心!
“好一颗污秽肮脏的心啊,人类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长得这丑这么难看这么得……让我欢喜?”如此甜美而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听得林满浑身发寒。
“让我来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好肥料滋养出来的?”
纤纤素手一张一合,一阵光芒从会长的身体深处透出来,黑色的灵魂力量像在放映黑白电影:收受贿赂、暗箱操作、肉体交易,违禁物倒卖……黑白影像里甚至出现许多张社会名流的脸。
“好家伙!怎么和这颗心就差那么多?”说罢,那手往自己心口一扯,一颗玲珑剔透心散着温润剔透的光芒在有力的搏动。柔和的光芒里有一团美丽的色彩:有塞纳河里夕阳的金色碎片、凡尔赛宫清新的大片绿荫、普罗旺斯的紫色薰衣草浪……心心相较,这分明是魔鬼和天使!
林满却在那一刹那,泪流满面,原来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他们相伴的影子。
“只可惜,缪斯们都太执着……”她轻摇臻首,合拢掌心,收回剔透之心后,她猛地一扬手,一个黑色的大洞豁然打开,污秽之心,连带那贪婪之人暗淡的灵魂之力全被吸入那深不可测的黑洞中,有一种生生被剥离的、极端痛楚的声音从那具愈发僵硬的躯体深处嚎叫着,带着脸部极其扭曲的线条,无灵魂的躯壳轰隆倒下。
林满惊惧,同时看向那个嗤嗤笑着的女子,那是怎样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啊!神光流转,巧言倩兮,眼珠轻转,嗔道:“你这个不听话的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我已经答应她放过了你,想不到你这么不识相,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就不要怪我了!”她素手高举,正待有所动作,身子却忽然一阵不稳地晃了晃,那只纤细的手臂像是突然被抽离了力气,颓然垂下。
睫毛轻颤,再度睁开双眼,那眸子已经是幽蓝而沉静的,那般淡淡的羞涩伴着红晕浮上了她的脸颊,“林。”她如是轻轻唤着他。
林满再度湿了眼眶,他的歌瑞亚回来了,歌瑞亚,歌瑞亚!
“我不能让她伤害你,缪斯家的女儿仍旧拥有保护心爱的人的力量,”她那海蓝的眸子深邃如海洋,无言语却情深至斯。
“林,我又见到你了!我好开心!但是请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我不要你出事,我要你好好活着,回到你的国家,找一个美丽的姑娘,忘了我,忘了这可怕的一切。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滴落在空中却无状无形,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异香,她伸出手,仿佛是要最后触碰他的脸庞,可是从她的指尖开始,一切如雾气般消散。终究,是没有碰到……她的笑容在雾气中散尽,只留下那个男人无声而压抑的哭泣。
故事说完的时候,雅致磨搓着颈间的红线,一脸深思,半响,开口说道:“大哥,你说的这玩意儿有点少儿不宜啊?”
“你都是心理年龄八十岁的少女了,还讲究这些?”林满扯着嘴角,已经懒得追究说她诡异的思路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摊开在手心,“歌瑞亚离开我后,它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深信这是歌瑞亚能给予我的最后的东西。”
打开的掌心里,是一只小巧圆润的海螺,精致可爱的样子任每个女孩都会心仪,真难想象眼前这个大男人会将这小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我把它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我能从它身上听见歌瑞亚的声音,它告诉我歌瑞亚曾经的快乐和痛苦,告诉我哪里有危险要避开,如果没有它,我想我早已殒命了吧。”
雅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语调里有一抹奇异的温柔,那枚小海螺上寄托的是一个美丽的西方女子对爱人最后的守护和眷恋。
歌瑞亚,这是个值得你爱的男人。
雅致轻轻一笑,“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辗转了很多地方,去搜集‘她’的踪迹,没想到最后竟然在我的国家发现了‘她’,”林满所说的“她”就是那个有着高超能力的附身在歌瑞亚身上的妖魔。“小海螺对有她存在的气息极为敏感,我屡次借助这种危险预兆逃脱,反之,我也能借助这种敏感找到‘她’的痕迹,芙纪由美的画,也就是我们相遇的那次,我感受到了小海螺的颤抖。”
“你的灵魂有被‘她’的戾气灼烧到,可是小海螺却在颤抖之余又觉得你可亲,所以我忍不住接近你。这段时间里我想了想,不如你和我一起找芙纪由美,我相信只要找出她画中的秘密,我们就能够找到‘她’,也就能找到歌瑞亚。”
“哦,是吗?假如你们在找到芙纪由美之前,就把小命给丢了,那我们还能见到故事的女主角吗?”
淡然的男声轻轻地斜插进来,一只手轻弹了弹雅致的额头。
雅致捂头,怨道:“苍了个天的,柏明你学鬼飘啊!干嘛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