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川回到家,把自己当成一块破抹布一样,随意的扔到了床上。
回想种种,委屈的泪决堤。
大概自己还没投胎的时候就不受上帝待见,家庭坎坷,朋友背叛,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取不得。
哭了一场的结果,是她为自己对李蝴蝶说过的“羞耻”论感到羞耻。
她承认了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她可能很早就把李蝴蝶当成朋友。
就算李蝴蝶喜欢谢振海又如何?
反正她俩没有一个会成为谢振海的皇后,连妃子,连嫔,甚至估计连贵人都入选不了。
半夜十二点,估计家人都进入了熟睡期。
张小川偷偷的拨通李蝴蝶的电话。
响了很多遍,却无人接听。
大概生气了吧。张小川有些后悔,开始规划如何破冰,噙着眼泪渐入梦乡。
谢振海目送老齐离开后,很快打了辆出租,娴熟的指挥司机,像入迷宫一样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胡同。
街道很破烂,烂的让人害怕如果这雨下了一夜,整条街上都要变成泥巴,烂的令人怀疑这里刚刚经过一场小型轰炸。
街边的房子是很老式的,电线如同女人梳掉的发丝,在空中胡乱纠缠在一起,在漆黑的下着雨的夜里,那些投射出来的昏黄灯光,活像一颗颗幽灵的眼睛。
某个屋内的男女们,也许是因为房租交不上,也许是因为女的买了一支300块的口红,也许是因为男人的单位刚刚把他炒成了鱿鱼,总之,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男的推了女的一把,女的身体碰到了窗上。
接着二人就免费为窗外的观众上演一出场面激烈的皮影戏。
可悲,这样的人活着不如去死。
谢振海冷笑,脑袋却突然打了个激灵,他竟又想起了张小川。
有病。谢振海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15。
司机不痛不痒的转头说道。
50,不用找了,下了车。对了,你记住,你从没在这见过我。
司机是很少看见十几岁的孩子这么大方的,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却碰上两道凌厉如冰刃的寒光,只好接了钱,灰溜溜的转了过去。
一直到谢振海消失在一片雨茫之中,他才加了一脚油门离开。
因为印象深刻,他回到家后还把熟睡的老婆推起来,津津有味又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个坐在他车后座的少年,啧啧,他才十四五岁,那眼睛老道的像五六十岁,我看一眼竟然腿肚子抽筋,真的,抽筋。
直到老婆吼了两声,他才肯乖乖闭嘴,躺下来却还抑制不住的回味。
那少年是谁?
正常来讲,在赌场,尤其是混迹于地下赌场的都是老油条。一种是爱赌的,跟抽大烟似的,一天不赌垂头丧气、油烟不进。一种是赌红眼的了,输了房子输老婆,就差卖孩子,每天以赌场为家,盼望着有一天一局赢回棺材本。
这些老油条们大底都是不关心身外事的。
但奇异的是,每次谢振海出现在赌场,就算在身后,他们也能感受一种气场,逼得他们回头,看到是穿着校服的赌场神童,一个个也都像打了鸡血,红着眼睛扯着嗓门道,哟,今个“千年不败”来了,好戏上演!
遥想三年前,这孩子第一次出现在地下赌场时,大家以为是来替寻死觅活的母亲寻找失足的爸爸,纷纷嘲笑打趣。但三年来赌徒们死伤大半,赌场查封了一个又一个,他却在赌林中屹立不倒,小小年纪成为江湖传奇。
他也并不经常出现在赌场,所以这些人有幸能碰到一次,个个像嗑药了一样。
有人见他输过吗?
没有。
输了一次就不是传奇了不是吗。
玩的是比较简单的********。谢振海本不屑于玩这种比较低级的游戏,可不知道为什么,从落座那一刻起,心里就不太平,总觉得有什么在心里边荡来荡去的,静不下心。
而且第六感不停的说,你背后有双眼。
可一回头,除了斗鸡一般的红眼赌徒,没有可怀疑的人。
他们用的是无限下注的玩法。在过去,谢振海可以自动隔离外界干扰,毫不犹豫的选择加注、盖牌抑或放弃,可是今晚心里面那个荡来荡去的鬼,却放大了赌徒们的叫嚣,吵吵嚷嚷的声音像乱了频道的收音机,他们第一次对他的选择形成干扰。
突觉背后一冷,再回头,仍旧是没人。
反复几次,谢振海燥了起来,在还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前提下,押上了那晚身上带的所有三万块钱。
出了门之后,雨停了。
谢振海感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三番五次回头却一无所获。
张小川真是个克星。
谢振海有些懊恼,他看着身处其中的这条烂街,那对打架的男女已经关灯睡觉,不过谁知道是睡觉了,还是有人离家出走了,抑或杀人灭口了。
很快的,他消失在一片暗色之中。
很快的,这条街道响起一阵尖锐又刺耳的警笛声。
赌徒们在赢了赌场神童的疯狂喜悦还没待够,就被带进了局子反思人生。
喂,陈叔叔……所以还请您帮我找个替身……对,您知道的,我一个学生,晚上送同学回家途径这儿,发现这里不对劲所以给您打电话举报,这条街这么小,人际圈子也小,很容易就查出我……对的,所以拜托您,我不想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如果可以尽量重判这些人……好的,我会跟我爸爸说的,对了陈叔,哪天一块出来吃饭,带着弟弟,我给他准备了波音模型,我爸去美国带的原版,我知道弟弟特想要……别客气,好的,再见陈叔。
警车驶出去很远,谢振海从容不迫的装起手机,从一个阴暗隐蔽的角落里出来,目测周围无人,再次消失于苍茫夜色,仿佛与这条烂街从未有过交集。
良久,夜色中传出一阵低低隐忍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