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府外,前来吊唁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江湖豪杰和民间人士等络绎不绝,马车甚至排到了两三里外,因为王府容量有限,皇室宗亲及权高位重者得以独自入府,其他人,只能在府外上香拜祭。
逍遥王的威望和人脉,由此可见一斑。
即使是夜轻歌和影如梦驾到,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穿过熙熙攘攘的拜祭人群,抵达府前。
太后和众多皇室宗亲、朝廷元老现在府里,又有西凉的奸细潜伏在郦央,为了保护各位大人物的安全,王府的戒备和防守十分森严,无关人员不得入内,除了权高位重的大主子,所有人等一律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才能入内。
夜轻歌和影如梦当然不需要搜身,直接入府。
影如梦一脸哀伤,但心里,却只想找影家的人。
来到灵堂前,影如梦跪下来,假装抹眼泪,目光却不断睃巡,终于看到了影家的管家。
夜轻歌在一边和几位王爷、公主说话,顾不上她,她哭了一下后,起身,走到管家的面前,低声问:“家里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人,几位少爷呢?还有二叔呢?”
她一脸怪怨的表情,管家以为她在责怪影家不重视逍遥王的丧事,赶紧道:“娘娘莫怪,家里出了点事,将军和几位少爷都在家里帮忙,要晚些才能过来。”
影如梦立刻逼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觉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让宫里的主子知晓,便低声道:“前天晚上,如月小姐的贴身丫环被杀,如月小姐也失踪了,将军和几位少爷都在忙着找人,才没能抽出空来。”
影如梦心里一喜,脸上却露出惊讶之色:“竟有这样的事情!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管家不疑有它,低声道:“老爷认为是海腾王派人干的,派人监视海腾王的别宫去了,但是,海腾王已经出海,家里担心小姐被带出海,派人去海边搜查去了……”
影如梦道:“原来如此!如月失踪之事,确是大事,家里多派些人去搜查,也是应该的,而且事关如月的名节,早一日找到,如月的清白便多一分保障。”
说到,她叹气:“如月这么出色的女子,若是落入男人的手,后果……不堪设想哪。”
她要的是影如月死,没想到影如月居然失踪了,失踪了也好啊,她这就让人放出风声,说影如月被人劫走,清白难保,就算日后影如月回来,这名节,也是保不住了。
名节不好的女子,饶是再出众,也休想嫁入皇家!
管家忧心忡忡:“老爷和将军也是这般想,家中现在封锁了消息,外头还不知道呢。”
影如梦叮嘱:“这件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你们的口风,都守紧点。”
管家点头:“小的明白。”
影如梦不再说话了,转身走出灵堂,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也有不少人,或在忙碌,或在低声讨论逍遥王的事情,她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并不惹眼,别人也没特别注意她。
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低头,想着夜九。
轻歌说夜九很可能会把矛头对准她,让她别靠近夜九,可是,她恨不得夜九将她视为目标,最好将她劫走了,这样,她就可以呆在他身边了……
“娘娘,有人让我给您捎句话儿。”一个下人走过来,低声道,“今夜亥时,他在十字街口等您,请您独自前来。”
影如梦一惊,抬头,下意识地去抓那人的手臂:“谁?谁让你捎话?”
下人微微一闪,就避开了她的手:“您想见的人。”
而后,这人继续低着头,捧着手中的礼盒,快步离开,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影如梦想追过去,但又觉得不妥,便站住,仔细琢磨那人的话:是夜九在邀她吗?
刚才那个传话的人,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是刻意弄得很低闷,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
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设陷阱?
她反反复复地想,想了许久之后,下定决心:只要能见到他,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
而后,她压下激动的心绪,返回灵堂,继续装伤心。
影如霜忙着操办逍遥王的丧事,夜轻歌忙着接见臣子,谁都顾不上她。
傍晚,用过晚膳之后,影如梦以疲惫为由,说想早点歇息。
夜轻歌看她一脸憔悴,也没有多想:“我今晚是回不去了,你独自回宫罢。”
影如梦摇头:“我想多陪陪弦哥哥,就在王府里随意找间房间,歇了就好。”
夜轻歌道:“王府给我备了房间,你去我的房间歇息罢,我晚些再回房。”
影如梦道:“你不必担心我,弦哥哥生前最疼你,你就多辛苦一些,今晚好好地陪弦哥哥罢,要不然,他明日入了棺椁,你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夜轻歌眼睛一红,拉着她的手道:“还是你明白我……”
他确实很舍不得这个哥哥,想到哥哥明日就要入棺,他再也见不到这么疼爱他的哥哥,心里就疼,就不想离开这灵堂一步。
影如梦道:“弦哥哥生前也很疼我,我当然希望他走得安心一些,有你陪他,他会很开心的。”
而后,她便走出灵堂,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回房歇息。
她是来吊唁的,王府场地又极其有限,不宜招摇,所以,她只带了两名侍女进府,其余侍从都在王府外头等着,这给了她独自行动的机会。
让侍女退下之后,她迅速换装,打扮成宫女的模样,拿了自己的令牌,从窗口爬出去,直往王府行去。
夜晚的王府,仍然灯火通明,到处是人,给逍遥王“送行”的亲友臣民,一拨又一拨,几天几夜都忙不完,她在人群中穿行,毫不起眼。
王府四周,围了一圈大内侍卫,大门口更是侍卫重重,连只苍蝇都别想混进去。
不过,这些侍卫只查进府的人,不查出府的人,所以,她低着头出去,没有侍卫拦她。
而门外的大街上,灯火点点,形形色色的马车更是排到了街尾,许多人都守在马车旁或坐在马车里,打着呵欠,或等着轮到自己进府吊唁,或等着府里的主子出来,完全没有夜晚的幽暗与冷清。
她低着头,从数不尽的车子和人群中间穿过,快步往十字路口行去。
十字街口离王府并不远,走出这条大街,再拐两个弯儿,就到了。
她贴着路边走,尽量隐在树影里,生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然而,走到街尾时,一辆马车慢慢地从她身后行驶而来,经过她身边时,一个人忽然从车帘里伸出来,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搂住她的身体,将她往车厢拖。
她惊得想挣扎,但是,那人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灵活,三两下就将她拽进车里。
而后,马车加快速度,驶离大街。
车厢里,影如梦剧烈地挣扎,心里骇得不行。
“娘娘勿慌,是那个人让我们带娘娘过去的。”制住她的人说道。
影如梦立刻不挣扎了,睁大眼睛想看对方。
但车厢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请娘娘稍安勿躁,很快就到了。”
影如梦只能选择相信他。
行了没多久,马车驶进一片黑暗的树林,放慢速度,对方掀开帘子,将她推了下去。
影如梦刚想尖叫,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似乎在黑暗中也能视物,迅速掩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出声,有人在跟踪你。”
影如梦的心脏,几乎停止了:夜九!现在抱住她的男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她不仅不再尖叫,反而往他怀里钻。
马车很快驶出树林,树林里安静下来。
夜九抱着影如梦,快速跑了一会儿后,停下,放她下来。
影如梦在心里喟叹着,恨不得再度扑入他怀里。
月光幽幽,四周隐隐有灯光漏过来,她看得到,这是一个小院子,四面的墙头很高,夜九站在她面前,像暗夜里的花朵,既然面容不清,也无碍于他的芳香。
“你……”影如梦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夜九?”
“看来,夜轻歌告诉了你一些事情。”夜九轻笑,声音也是如此魅惑,“让我猜猜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接着,他轻描淡写地列了出来:“他一定说我是太上皇与民间女子的私生子,说我想谋权攥位,还说逍遥王是我杀的,太上皇是我绑架的,对不对?”
影如梦简直听傻了,点头:“嗯……”
夜九问:“你信吗?”
影如梦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
夜九笑出声来:“他一定还说,我想夺走他的一切,包括想夺走你,对不对?”
影如梦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沸腾了,一股强大的热气涌上脸庞,双颊滚烫不已,而且心脏也“怦怦”跳得厉害,想问“是这样吗?你是这么想的吗”,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向暗恋的男子告白以后,等待对方的回复,这种时刻,该是多么惊心动魄,令人又慌又怕又紧张又期待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