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三两大口喝光杯中茶水。下定某种决心,顿顿的说:“你···还是放不下他?”
女人不做声,任然搅动着杯中暖香。
久久凝聚中,李冬月的神情开始有些恍惚,微微侧脸看向玻璃窗外。那里热闹非凡,一群人正围着升起的篝火,载歌载舞,很是欢快。
然而,餐厅内却缓缓流淌着一首很老的曲目,朴树的:风不停,绿树荫,阳光晃眼!天真蓝,我们在奔跑,沿着夕阳,是你喘息,起伏不停,我闭上眼睛!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飘荡!我们像那朵云彩一样,来不及回头望!dudududu、
妖艳妩媚的女人提着热水壶走过来,给李冬月的杯子斟满。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说话间,李冬月心神不宁,顺手接过杯子。几片绿叶静静顺在透明的液体内,晃晃悠悠。
“这不是才入九月吗!”不知道女人是不是故意装作没懂李冬月的意思,言语淡然。
“噗嗤!”然而,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却被一声清脆响声打断。两人目光都是一凝,愣愣望向源头。
李冬月手里的玻璃杯裂了开,热腾腾的水瞬间爬满半个桌面,雾气上涌也是向着李冬月扑面而罩去。它们一接触李冬月的脸便化作一层薄薄的露珠。
“你···”女人探出手,浮现出短暂惶恐与担忧。不过,很快就又收回手来,姿势端坐如无其事。
李冬月嘴角不经出现一抹无奈,并不管茶水在桌面上怎样流淌,哪怕已经从桌子边缘低落到裤子上。只是望着女人,深情款款,满眼悲凉。
很久,很久。也许是女人被看得不自在了。她面无表情,仍旧言语平淡:“冬月,我们都老了!”
“正因为老了,所以更在乎了!”
“然而,破碎的玻璃不能复原。”女人避开李冬月带刺的目光,提起碟杯徐徐喝着暖香。
见状,李冬月眼神暗淡下来,再次撇了眼玻璃窗外:“他的计划不会成功的···!如果,真的成功了,啊莉就会活过来。到时候,雅静你···”
“够了,冬月!”女人长长吸气,站起身:“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你真的很忙?”
女人没有回答,憋憋嘴,凄凉一笑。
“你真的变了!”李冬月无比失落,低头看着满是茶水的桌面。因为大厅内开着冷气,它们已经凉透。
“我必须要回去了。”女人拿起黑色皮夹:“催化因子的实验报告,我还没校正完。”
“去吧!”李冬月,无精打采的挥挥手。
女人不再说话,似乎她已然无话可说,推开凳子转身久久注视李冬月一段时间,便头也不回的朝茶餐厅大门走过。
当推开茶餐厅的大门时顿了顿,像是自言又像是对李冬月叙述,淡淡说道:“那根本不是蓝山咖啡。”话完,终究只有餐厅门自己缓慢闭合过来。
眼角余光中,女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外,李冬月才将视线移回桌面。
桌面上的玻璃杯,几片深色绿叶胡乱躺在杯子低,一动不动,犹如死物。
冬季似乎真的比往年来得早了许多,餐厅外刮起咧咧大风,不知道属于什么风,总之西伯利亚季风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在它的鼓动下,篝火烧得越发旺盛,那火红映着天际点点繁星。舞者们相互拉手起舞间,嫣然已是高潮,一声声欢呼呐喊,如海水拍打礁石般震天轰地。
李冬月走到吧台前结完账。推开餐厅木质门时,强风来袭,竟真感觉到一丝冷意。于是,微微裹了裹衣服,戴上手套,才往餐厅后边的空坝走去。
汽车停在空坝子内,离茶餐厅不过几十米距离。可这几十米李冬月却走得无比艰难,飓风凛冽,席卷着细细沙粒,他一步一步,摩挲着前行。
远处的篝火红红艳艳,顺着沙地缓缓爬过来。于是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随着火苗晃动闪烁而扭曲,很是诡异。
就当离自己的汽车越来越近时,李冬月忽然感到不对。因为,不经意间他发现脚下沙地里的影子变成了两个。
他的影子缓步,另外一个影子也缓步。他的影子加速,另外一个影子也加快速度。
不过几经试探后,另外一个影子不再效仿李冬月的影子,而是朝向李冬月的影子慢慢贴近,如一只猎豹潜伏尾随自己早已紧盯的猎物。
李冬月猛然转身。果然,一个人形物体正直直站在他眼前。
之所以说是人形物体,是因为对方确实太诡异,太奇怪。
他或者说她,对李冬月这一猛烈反应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如一座雕像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穿着更是让人觉得他或者她就是一座雕像,一个死物,无数年间一直站在那里。
孔镇地处Z国西北部较高维度,已然处于戈壁核心区。所以常年很少有雨水下落,而现在又正是九月,旱季刚刚开始。这个人却披着一件深黑色雨衣。雨衣很大,他或者她的身材很小,因此很不协调。
手、脚、脑袋,整个都被裹在了雨衣之中,看不出任何端倪。所以,浮现在李冬月视野中的只有雨衣帽子下黑漆漆的一片。
“你是谁?”
雨衣人不回答,仍旧一动不动。
“请你说话!”李冬月眼芒光亮起来,言语充满警告意味。同时,一只手慢慢缩回探进衣服内侧。
这时,雨衣帽子才左右微微偏动了一下,很机械。
“你到底是谁?”李冬月见对方有反应,倒是微许放松了些。
雨衣帽子又左右微微偏动了一下,还是很机械。不过两个动作后,又稍微向后仰了一点点:“你到底是谁?”
惊骇!绝对的惊骇!这一刻,李冬月瞪大眼珠。因为,对方竟用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重复着他的问话,哪怕是嗓调转弯都分毫不差。
伸进衣服内侧的手,赫然拔出,一把手枪已经直直对准雨衣人。
“你到底是谁?”
雨衣人似乎很不解,像是思考着什么。片刻,才再次左右偏偏脑袋。
然则,让人恐惧的一幕再次出现。偏偏脑袋后,雨衣人居然做出与李冬月同样的动作,抬起一只手做握住抢柄状,可他手里并没有抢柄,依旧用跟李冬月一模一样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冬月快疯了!自己这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可是,自己分明只喝了一杯清茶而已。难道真是睡着了,这只是梦?那么,梦从何开始?走进茶餐厅时?还是在居住室里就已经睡着?
他百思不得其解,终究巍巍颤颤扣动了食指中的扳机。
带着银白光泽的子弹头,窜出枪管时拖出一道耀眼火花。在这飙风凛冽的夜幕,轨迹冰冷至极。
“噗嗤!”子弹穿透雨衣,射在那人身上。可是,他或者她依旧没有半点动作,甚至好像不明白李冬月究竟在做什么,顿顿呆在那儿。
李冬月眼见这种状况发生,不由眼角抽搐,食指再次扣动扳机,而且是连续扣动。
不过,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雨衣人不但没什么反应,反倒偏着脑袋一副不明所以的状态。寂静,绝对的寂静,十三发子弹被李冬月一股脑射完,换弹夹的时间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安宁下来,甚至风也弱了许多。
当他抬起手将枪口再次对准雨衣人时,眼眸中却闪过一缕光亮,刺眼而又冰冷。
紧接着,他视野中的画面就变得不正常了。原本方方正正的情景居然歪道一边,而后飞速向上攀升。
“啪!”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至他的耳朵窝里,视野几次弹跳,颤动终于平稳下来。可,这个时候,他竟看到了自己,还有踩在自己脚下的一片黄沙。
“噗嗤,啪!”又是一声重物落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脖颈处血花喷涌、飞溅,却无能为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眸中的情景也越来越朦胧,直到一双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才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死了!脑袋与身体相隔好几米的距离。
雨衣人走到他的脑袋边,从雨衣大敞的袖子里伸出一只小手。这只手晶莹剔透,光洁无瑕,精致到每一寸皮肤与指甲盖,完全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工艺品。
小手在李冬月大好头颅上细细摸索了一阵,最终停在后脑勺部位。同时另一只雨衣袖子里也探出一只同样美轮美奂的小手,手中拿着一只针型尖物,这物另一头连着螺旋线圈,深入雨衣袖子内。
他或者她,好像一个学医很久的医师,竟将那尖型物不慌不忙,稳稳扎进李冬月后的脑勺,那里正是脑干所处位置。
数日过去。
清晨,一位老妇人尿急,跑到一颗老胡杨树下撒尿。刚解开裤腰带蹲下,却觉得地面软绵绵的。低头看去,顿时一阵晕眩上涌,尿都被挤了回去。沙子里赫然埋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