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立即表态:“不,我不走!他们啥时候批斗海洋哥,我啥时候去,他们要批就把我俩一起批!看他们能怎么着!是死是活,我都跟海洋哥在一起!”
刘北上看了看樱桃,说:“行,你够意思!海洋找你没错!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要是你,就找地方告他们去,把问题彻底解决!”
“我是想告!想去师里告,去兵团部告!可是我走不了!没有边境通行证!出不去!”
“我给你想办法呀!”
“你能有什么办法?”
刘北上一摆手:“你别管了!这样,樱桃,你就准备去北京,到了北京,你去找我爸,他认识妇联的人!”
“妇联?”樱桃还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妇联是专管妇女权益不受侵犯的!你这件事,她们能管!”
“是吗?”
“最好能让全国妇联给兵团写一封信,那样兵团领导就会重视了,事情才好解决!要光在师里和兵团,不行!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团里怎么说就怎么是!再说,你又是订过婚的,按照这儿的习惯,这就算数了!你要是现在退婚,他们也不干!所以,你去北京,一来是反映情况,二来是让他们找不着你,时间一长,他们也就死心了!”
“那我去北京住哪呀?”
“就住我家!”刘北上痛快地说。
听说王玉芬去找乔海洋闹了一场,大嘴连长十分恼怒,在家里拍着桌子对自己的老婆喊:“谁让你去找乔海洋了?”
王玉芬不服气:“我不找他还不知道樱桃在他那儿呢!咋了?”
“咋了?这事整出来好听啊?”大嘴连长气哼哼地说,“现在妥了,谁都知道樱桃和乔海洋睡觉了!你说,咱们栓子还怎么娶她?我看,这门亲,算了!樱桃这丫头,咱是没法要了!”
猛然,栓子从里屋傻乎乎地冲出来,叫着:“我要樱桃!我要媳妇!我要娶樱桃!”说着伸着两只手乱晃。
王玉芬见了,忙说:“好,好!乖儿子!让你娶樱桃!快回去!”
栓子仍然哭闹着:“不,我现在就要樱桃!现在就要!”
“好,我给你找去!这就给你找去!”王玉芬把栓子推进屋。
大嘴连长看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玉芬从里屋出来,对大嘴连长说:“你看你,他刚好点,又犯病了!”
大嘴连长猛然把拳头砸在桌上,说:“这孩子,我看是好不了了!”
王玉芬急了,忙说:“胡说,他咋好不了!一成亲,心里一痛快,病就好了!我这就找赛牡丹去!你在家看着点栓子!”
“我连里还有事呢!”
“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嘴连长气得喝了一口水。
栓子从里屋探出头来,看着大嘴连长,说:“爹,我要当新郎!”
大嘴连长没好气地:“你当个屁!”
栓子一下哭起来。
大嘴连长只好走过去,说:“就知道哭?走,回屋去!”带着栓子走进屋。
尚菲菲听说自己要带樱桃回北京,有些害怕,不敢答应。刘北上和楚聚杰把她叫出来,一个劲地给她打气。
“菲菲!没问题!”刘北上站在尚菲菲面前,起劲地说着,“当年红军长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脑袋顶上有飞机,脚底下有炸弹,两万五千里还不是都走过来了,你怕什么?再说,海洋出事,咱们和他是同学,是哥们儿和朋友,不能看着不管!”
楚聚杰也跟着说:“是!海洋挺冤枉的!”
尚菲菲想了想,犹豫地:“可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我不敢!”
刘北上忙说:“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别看你平时不爱说话,胆子好像挺小的,可实际上,你这个人,意志品质特别的坚强,什么事也难不倒你!这我和聚杰早就看出来了,要不然,能来找你帮忙吗?”
尚菲菲忙分辩:“你别骗我了!我才不是呢!”
“你是!怎么能不是呢?!”刘北上说,“说实话,你比郑红梅强多了,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可要是真遇上事,绝对不如你,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女同胞,外表文文静静,但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巾帼不让须眉。”
尚菲菲一笑,说:“我又不是花木兰、穆桂英!”
“她们算什么?你比她们强!”刘北上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你想想,你如果能把樱桃从边连长的眼皮底下带回北京去,神不知鬼不觉,那多刺激呀!咱们也算和封建落后的传统势力作了一回斗争!”
尚菲菲担心地:“可边连长要是知道,会记恨我的!我可怕他了!他一瞪眼,我的腿就打哆嗦!”
楚聚杰忙说:“他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不会不让他知道?你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担着,决不让你承担责任!”
尚菲菲依然犹豫着。
刘北上看了看她,猛然打了楚聚杰一下,说:“聚杰,你这是什么话?尚菲菲是怕担责任吗?人家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泰山压顶不弯腰,电闪雷鸣不变色,是不是?菲菲?”
尚菲菲扑哧一声笑出来:“刘北上,你就别花言巧语哄我了!我可以把樱桃带到北京去,可通行证怎么办?”
“我有办法!”刘北上说。
尚菲菲忙问:“什么办法?”
刘北上想了想,说:“郑红梅有边境通行证!她这些日子老去师里办事,办了一张长期的通行证,我听她说过!她和樱桃有点像,能混过去!”
“是吗?那太好了,可是,她能借给你吗?”
“借干吗?她那么一个讲原则的人,能借给我?”
“那怎么办?”
刘北上一笑,说:“偷!”
尚菲菲大惊;“偷?”
这天下午,刘北上看到郑红梅回到宿舍,决定下手。他敲开了郑红梅的房门,走了进去。
刘北上突然来访,让郑红梅挺意外,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就更加奇怪,问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刘北上笑了笑,说:“我有一本好书,我看过了,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好书?什么书?”
刘北上递过来。
郑红梅接过来一看,是一本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问道:“这是你的书?”
刘北上点了点头。
郑红梅拿过来,走到桌前,看了看,说:“你看过了?”
此时,刘北上的眼睛四处乱看,正在寻找着目标,随口应道:“当然!”
郑红梅听了一笑,说:“这我还真没想到!”
刘北上仍在寻找着,应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郑红梅翻开书,见上面还画着一些道道,问道:“这也是你画的?”
“是啊!”
郑红梅见他四处乱看,奇怪地问:“哎,你找什么呢?”
刘北上忙收回目光,笑着说:“没找什么?想看看你这儿有什么好书,跟你换一本!”
“书在这边!你要找上这边来找!”郑红梅指了指桌前窗台上摆放着的书。
“哦!”刘北上走了过来,猛然,他看见桌上的墨水瓶下,压着一个红色的小本,露出“边境”两个字,他眼睛一亮,忙说:“嘿,我还瞎找呢,原来在这儿呢!”伸手翻着桌上的书。
郑红梅翻看着书,笑着说:“你既然看过了,那我就考考你,你说,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的三个组成部分是什么?”
刘北上心不在焉地:“什么?”
“我问你马列主义学说的三个组成部分是什么?”
“哦,嘿!这简单,不就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嘛!”
郑红梅一愣,看着刘北上,又问:“那什么是哲学?”
刘北上有些不耐烦了:“哲学就是哲学嘛!哎,你给我倒杯水好不好,我渴着呢!”
郑红梅放下书,拿起茶缸,转过身去倒水。
刘北上的手立即伸向了墨水瓶,把墨水瓶挪开,刚要拿通行证,不料郑红梅又转过身来,刘北上忙把手缩回。
“你是不是不知道啊?”
刘北上有些慌乱,说:“我、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说!”
“你先给我倒水去!”
郑红梅固执地:“你先说!”
刘北上只好说道:“哲学,哲学就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
“那哲学观点呢?”
刘北上真不耐烦了,说:“你考我哪?!”
郑红梅一笑,说:“你说!”
刘北上答道:“哲学观点就是人们对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于整个世界的最根本的观点!正确吧?”
郑红梅笑了笑,说:“算你及格!”转过身去倒水。
刘北上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小红本放在了自己的兜里,他松了一口气,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看着。
郑红梅倒完水回来,放在桌上,看着刘北上说:“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看书呢,尤其是这种政治书籍!”
刘北上不屑地说:“那你可太小看人了!这本书你还没看过呢吧?”
“我看过!不过,我还想再看看!你能借给我吗?”郑红梅闪着大眼睛,望着刘北上。
刘北上忙说:“没问题!我就是给你送来的!”说完站起来,拿起手中的书,“这本书借我看看,我走了!”
“哎,你不是要喝水吗?”郑红梅问。
“哦,对了!”刘北上拿起来喝了一口,一下吐出来,“哎呀,烫死我了!”
郑红梅笑了笑,小声说:“你凉凉再喝!”
“算了,我走了!”
郑红梅见了,忙说:“哎,你等会儿!”
刘北上一惊,看着她。
郑红梅走过来:“我看看你拿的什么书?”
刘北上递给她。
郑红梅拿过来看,疑惑地抬起头来,问:“你看这种书干什么?”
刘北上定睛一看,见是一本《赤脚医生医疗手册》,忙说:“啊,我现在对医学挺感兴趣的!”
郑红梅一愣:“对医学感兴趣?”
“是啊,我想学学针灸!”刘北上拿过书匆忙走去。
郑红梅疑惑地看着他。
刘北上的突然来访,让郑红梅有些惊喜。通过这次交谈,她看出刘北上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还有一颗细腻、聪慧的心,这让她很高兴。为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她感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男生,这个从来都爱和自己作对的人了!
营房外,刘北上见到等着自己的楚聚杰。
“怎么样?!”楚聚杰忙问。
刘北上得意地看了看他,从袖口里掏出了边境通行证。
楚聚杰高兴地打了他一下:“嘿,真有你的!”
“那当然,哥们儿我这叫虎口拔牙!”刘北上神采飞扬地说,“在两军阵前,俺张飞张翼德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拿到了边境通行证,刘北上火速通知赛牡丹,让她带着樱桃前往腰屯,自己和楚聚杰、尚菲菲在那里等候。
路上,风雪弥漫,一架爬犁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行。
老歪在雪地里牵着马,吃力地走着,回头对赛牡丹说:“姐,这雪太大,马走不动啊!”
赛牡丹把眼睛一瞪,说:“走不动也得走!北上他们在腰屯等着呢,就是下刀子,咱们也得赶过去!”说着跳下来,和老歪一起拉马。
樱桃见了,也跳下来,推着爬犁。
风雪中,三人艰难地向前行进。
在腰屯车站的小屋内,刘北上和尚菲菲坐在火炉旁烤火,身边放着两个行李。
楚聚杰推门进来,满身是雪,他焦急地说:“怎么还是没有赛姨和樱桃的影子!”
“外面的雪太大了!”刘北上说。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说路被大雪封了,没有人能过来!”
尚菲菲急了,问:“那可怎么办?”
刘北上神情坚定,望着外面说:“别担心!我相信,她们一定能赶过来!”
风雪中,樱桃、赛牡丹和老歪如同三个雪人,在雪地里艰难地向前走着。
“樱桃,你行吗?”赛牡丹问。
“没事!走!”
经过一夜的跋涉,赛牡丹和樱桃终于赶到了腰屯。
在候车室内,刘北上拿出边境通行证,对着樱桃看着,忽然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掰了一段,对樱桃说:“来,把这个塞到你的牙床上面!把嘴撑大点!”
樱桃一愣,问:“为啥?”
刘北上认真地说:“郑红梅的嘴大,你的最小,把嘴撑大了,好混过去!”
樱桃听了,只好把树枝放进牙床上,转过头来给众人看。
刘北上一看就笑起来,说:“嘿,还真灵,嘴果然显得大了!你路过边防哨卡的时候就把树枝放进嘴里,支起来,一定没问题。菲菲,你们到时候可别紧张,真要是有情况,也要学会随机应变!”
尚菲菲紧张地点了点头。
车远远地开来,众人连忙走出来,站在路边等候。
刘北上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交给樱桃:“这是我和聚杰刚发的工资,你带上,在北京你人生地不熟的,用得着!”
樱桃忙推开刘北上的手,说:“不,北上哥,聚杰哥,你们留着花吧,我有!”
刘北上生气地:“有也带上!”说着硬塞给她。
樱桃只好收下钱,看着刘北上和楚聚杰说:“谢谢你们!”
刘北上一笑:“嘿,谢啥?我们和海洋都是哥们儿!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们会去看海洋的,把你的消息告诉他!”
樱桃眼睛里含着泪:“我也没能见海洋哥一面!”
刘北上笑道:“怕啥?你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还怕见不到面?”
樱桃低下头笑了。
赛牡丹拉着她的手说:“姑娘,到了北京,自己多照顾自己!”
樱桃点点头。
长途车缓缓驶来,停下。
众人走过去。
尚菲菲上车,转身拿樱桃的包裹。
樱桃刚要举步上车,突然又回过身来,扑到赛牡丹的怀里,“赛姨!”
赛牡丹拍着樱桃的肩膀,含着泪说:“好孩子,去吧!别哭了!好好去北京转转!”
樱桃点点头,转身走上车去。
送走樱桃,刘北上和楚聚杰感到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他们高兴地返回连队。刚进连队的路口,就见郑红梅气势汹汹地站在路中间,拦着他们。
“你们干的好事!”郑红梅指着他们喊。
刘北上和楚聚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