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云昭和玄月卿卿我我一阵,不急不徐地进宫直入昭明殿时,程妃已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神情委屈得像是被无辜诛杀了九族一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臣楚云昭(臣女司寇玄月)参见皇上,”夫妻两人一同行礼,态度都相当恭敬,“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文圣帝脸容倒是平静,待两人站定,他看向玄月,“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入宫?”
他自然想的到,只要有玄月的地方,楚云昭一定会跟来,即使不曾受宣,也一定会跟来,就不必多问了。
“臣女不知,”玄月微一低头,“臣女自问谨言慎行,并无行差踏错之处,还请皇上明示。”
一旁的程妃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有气无力而又带着些薄怒,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康王妃,你又何必装糊涂呢,妾身——”
“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玄月看她一眼,顿时做出惊讶的样子来,“今日晨起相见,娘娘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副样子,是病了吗?”
程妃暗暗得意:你承认见过我,那就好办了,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如何抵赖!“康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晨起之时,是妾身着人请你入宫,替妾身看病,妾身有没有病,你会不知道?”
“是吗?”玄月皱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娘娘要我看病了?我怎么不记得?”
你——
程妃呆了呆,顿时大怒:好个司寇玄月,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会儿她明明替自己把脉,还开了药方,这还没过夜呢,她竟然来了个一推三二五,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是不是?
“康王妃,你这话未免也太可笑了!今日是妾身的丫环绿娆将你请到嘉乐宫,你替妾身把了脉,开了药方,你怎么可能不记得!”程妃冷笑一声,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可是,妾身用了你的药,却几乎连命都没了,这你又怎么说?”
原来,这就是你的伎俩吗?
玄月挑眉,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还以为你有人在背后支招,他们会有更高明的法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还是这些老套的方式,别笑死人了!
“程妃娘娘说什么,我一点不明白,”玄月一脸无辜,还很应景地向楚云昭身边偎了偎,委屈地道,“云昭,娘娘冤枉我,怎么办?”
楚云昭暗中要笑,爱妃是什么心性,他会不知道,现在装出这样子,不过是耍着程妃玩儿而已。不过,他是乐得奉陪的,握住玄月的手,眼神温柔,“放心,有我在,谁敢冤枉你。”
你、你们——
程妃气的咬牙,想要发飙,可楚云昭忽地转眸看过来,两道目光犹如两把利剑,要把她碎尸万段一样,她吓得激灵灵打个冷颤,在他面前,哪敢造次!
憋了一下之后,她忽地想起文圣帝一直没有说话,立刻转过脸去,撒娇般道,“皇上,你不是要替臣妾做主吗,怎的不说话?难道你就任由臣妾被人陷害不成?臣妾可是差点没命啊,求皇上一定要替臣妾讨回公道!”
她自认为计谋不错,故意模仿玄月的笔迹,在药方上加了几味微毒的药,服下之后,就会腹痛呕吐,虽然症状看起来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这样就可以诬陷玄月要害她,再拿出药方一验证,有绿娆这个人证,玄月就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玄月竟然矢口否认曾经替她诊脉一事,这让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好个司寇玄月,果然不容易对付!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这次已经跟玄月杠上,如果不能一次将她击败,以后两人之间结了仇,那可就是死敌,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而玄月有楚云昭在,胜算自然大,所以,这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赢的!
文圣帝一直单手托腮,看着玄月和程妃你一句我一句,一脸的事不关己,每次玄月开口,他都会盯着玄月的脸看好一会,仿佛很期待她会说出什么话来一样。
“哦?”程妃一叫他,他才一副恍然回神的样子,“你说什么?玄月要害你?玄月,你是否要害程妃?”
程妃顿时气炸了肺:皇上这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偏袒司寇玄月!自己都成这副样子了,他一点心疼、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不痛不痒,现在更好,直问起司寇玄月来了,什么意思!这人哪有承认自己要害人的,皇上这么做,分明就是不相信自己!
“皇上——”
“臣女当然没有,”玄月神情严肃,“皇上明鉴,臣女跟程妃娘娘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端端地干嘛要害她?”
“说的有道理,”文圣帝大点其头,一脸的赞同,转向程妃,“爱妃,你且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程妃气不过,咬牙道,“这就要问康王妃了!臣妾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康王妃,竟得她如此报复!臣妾只是听说她医术超绝,所以才有求于她,哪知道……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呜……”
文圣帝皱眉,最听不得就是女人在他面前哭,他有些烦躁地挥手,“好了好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先别哭!玄月,你说,你开的药方有无问题?”
玄月施了一礼,“皇上明鉴,娘娘的确要臣女替她诊脉,但臣女言明宫中有御医在,臣女不宜伸这个手,所以不曾开什么药方,程妃娘娘之病,与臣女无关。”
楚云昭将玄月护在怀里,冷声道,“皇上,玄月说没有便是没有,是程妃娘娘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怨得了谁。”
你——
程妃气的脸色发青:这话说的,把她当成什么了,没吃过东西吗,会把自己吃成这样!“康王妃,你、你狡辩也没有用,那药方还在妾身手上,不如拿出来,比对一下笔迹,一切自见分晓!”
这可是她的杀手锏,药方一出,玄月这罪名可就定了,看她怎么办!
谁料玄月却半点不见害怕,挑了挑眉,唇边露出一抹嘲讽而冰冷的笑容,“好啊,那你就把药方拿出来,给皇上看个分明,若果真是我所写,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好个愚蠢的程妃,当真以为抓住了置她于死地的筹码吗,那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文圣帝脸色微变,“玄月,话不可乱说!朕知道你医术过人,就算替程妃开了药方,也是好心医治于她,有些微的差错,在所难免——”
“皇上还要替司寇玄月开脱吗?”程妃好不得意,更惊喜于玄月竟然敢夸下海口,把命赔给她,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玄月被她踩在脚下的狼狈样子了!“这话可是她亲口说的,臣妾并没有逼她,是吗?”
文圣帝冷冷看了她一眼,嘴唇抿成一线,这是他极度不悦时惯有的动作。这个程妃,之前就被相士说她口齿有缝,是克夫的命,其实他对于这些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后来发现她心胸狭窄,总想着算计别人,所以不喜她的性子,这才渐渐疏远了她。
这几年在后宫,他也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即使她偶有小动作,甚至依附于百里霜,他为了大局着想,也并未将她怎样,谁想她竟是越发胆大,连将军府的主意都敢打,是越发不像话了!
不过,看玄月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想来程妃这点小心思,根本不是玄月的对手,既如此,他就做壁上观,也免得露出什么破绽来,最多若玄月真有什么疏漏之处,再暗示楚云昭不必有什么顾虑,保住玄月也就是了。
“皇上,就依了程妃娘娘吧,”玄月看向文圣帝的目光中,明显含了感激之色,因为她看得出来,皇上是在担心她,“臣女没做过的事,不怕。”
文圣帝略一颔首,“既如此,程妃,你就把药方拿出来,再让玄月写下几个字,对比看看结果,一切自见分晓。”
“是,皇上!”程妃兴奋得两眼放光,连腹中的疼痛也顾不上了,立刻小心地从怀里把药方拿出来,恭敬地递上去,“这就是康王妃写下的药方,请皇上过目。皇上可请御医前来验证,此药方有无问题。”
内侍越玮将药方接过,摆在文圣帝面前。
文圣帝颇有几分不耐烦地打开,扫了一眼,忽地脸色一变,沉声喝道,“程妃,你敢戏弄朕?!”
程妃正满心欢喜,一听这话,顿时一愣,“什么?臣妾——”
“你自己看!”文圣帝怒不可遏,一挥衣袖,将那药方扇了下去。
程妃心中犯着嘀咕,难道皇上还能看懂药方?那他应该迁怒于玄月才对呀,怎么反而骂起自己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满腹疑惑地捡起药方,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话都说不出来,“这、这……怎么会这样?!”
奇了怪了,之前还写有十数味药材的药方,此刻却全都不见了!换句话说,她拿给皇上看的,只是一张白纸而已,皇上怎可能不气!
玄月眼里射出冷幽的光,挑高了眉: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程妃,这次,你认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