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卿听后,半晌无语,心里对青釉越发刮目相看。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姑娘家,那比要她的命都让人难受啊,青岫这是把她当成自己至亲之人,才肯说出来。
青岫说她因为这样在襁褓中被抛到了护城河里,正好有个老宫女看到将她捡了回来,养在宫中,后来,那个老宫女死了,她也就只能留在宫中做事情。
所以,她没有经过什么检查,也没有什么守宫砂之类的东西。这些也全赖当年的那个老宫女打点的好,让她有了一条活路。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进到了昭阳宫,伺候自己。
沈蕴卿感念她的身世凄苦,与天生的残疾,给她承诺不会对外说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歧视。
谁知,就是这样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竟然无形中卷入进沈曦洛的阴谋中,成为搬倒她的引子。
可是,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沈蕴卿笃定的认为这场局,她沈曦洛输定了,并用最快的反应,将了沈曦洛母女一军。
沈曦洛却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刨根问底。
皇上对于一个宫女的这点隐私当然不在乎,可沈蕴卿明白如果说出来,以后在宫中青岫就再也没法做人,甚至是变相的要了她的性命。
当时在大殿之上,沈蕴卿本意是拼尽全力也要护住青岫的那点隐私,谁知,这丫头为了自己,竟然毫不顾忌的将自己视为生命的东西,抛开给大家瞧个干净。
这是怎么样的一股勇气与信念,连沈蕴卿都感动与心疼。
抬眸看着门菱重叠,沈蕴卿轻轻的唤道:“青岫,你可还好?”
半晌无声,沈蕴卿心中焦急,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不禁又问:“青岫,你有说出来的勇气,这让我心中佩服不已。但,你都有讲出来的勇气,自然有活下去的勇气不是吗?”深深的吸口气:“我现在只要知道你安好。”
又是半晌,里面低低的一声长叹,声音中有着低沉的沙哑与痛苦:“公主,我很好。”
话说的很慢很慢,如一把钝刀磨在腐朽的石头上,迟钝却刺耳,让人心生悲凉。
这话落进沈蕴卿的耳朵中,心中的一块石头缓缓的落地。青岫是个如此坚强的人,这让沈蕴卿感到心安。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沈蕴卿转身抬眸,正好迎着西陲的金乌,看着它把最后的一丝光与热洒在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灼伤了眼睛,刺的泪水直流。
皇权的另一边是黄泉,同音不同字,隔的如此近又如此远。
沈曦洛,你这样的狠毒是为了什么?动不了我,就动我身边的人,好,好的很啊。前世的恨还没有了,今生的仇又要多一层了。
既然你这样做,就不要怪我不顾什么姐妹情谊了。
沈蕴卿在九月昏黄的凉风中,站了良久良久,直到眼角的那滴泪被风吹干,甚至连凝固后使皮肤紧致的感觉都消失了,她才缓缓的收回跟着乌金坠落的寒冷目光。
再一次回头,门扉依然紧闭,但是她明白,青岫只是暂时的软弱,有一天,她会好好的再次出现再自己的面前。
豁然转身,裙摆拂过地面,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轻轻的摇曳着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身后独留黑夜之前,仅有的那一点点还在苦苦挣扎的光亮,
今天的黑夜,是为了迎接明天新生的太阳。
回到殿内,红醉已经让人开始掌灯,淡黄的光晕中有着浅浅的暖意。红醉见主子一脸平静,心中稍定:“青岫她?”
“一会儿让人捡些清淡的饭菜送到门口。”沈蕴卿微微的一动,凝神道:“吩咐下去,谁都不能对青岫有所看法,对她和对以前一样就好。回头让本宫知道,谁存了别样的心,是要撵出去的。”
“是。”
这样的消息,让红醉高兴,她答应着出来吩咐人给青岫送饭菜。刚迈出门口,见紫影过来,便道:“你进去伺候着,我去去就来。”
紫影点头,刚要转身进屋,红醉低低的“咦”了一声。
紫影诧异:“怎么了?”
红醉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贴近她悄声道:“你这好打听,怎么不问问青岫的事了?”
紫影一愣,接着道:“自从上次你和我说了那些话,又经了这些事,我对公主除了信服还是信服。对于青岫的事情,我从心里感到同情,既然公主没有吩咐,我自然放心。”
红醉低声笑道:“你这道行见长啊。成了,进去吧。我去吩咐人给青岫送饭,还有公主的意思,是吩咐下人不准对青岫存有歧视之心。回头你也多留意下。”
“是吗?好。”同为奴婢,青岫的苦难感同身受,主子对她们这样的好,紫影感到开心至极。
棠宁殿中,沈曦洛狠狠的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溅到跪在地上小宫女的脸上,划开了点点血渍。
吓得小宫女捂着脸,也不敢惊叫,直瑟瑟发抖。
“滚。”沈曦洛恼怒的呵斥道。
伊人看着小宫女跌跌撞撞的爬了出去,心里的鼓一直东东的敲个不停。打公主从皇帝那回来,不用说笑脸,就是平常的表情都没有摆出一个来。
这是她第三次为了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把宫人给狠狠的打了。
伊人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生气,精心布置的局,就那样被沈蕴卿给轻易的毁了,把掖庭监的监正让给了皇后的人不说,还连带皇上都有些恼怒萧家了。
在回来的路上,萧贵嫔一直都没有给沈曦洛好脸色看。那个萧筱小姐,还冷嘲热讽的说了半天的风凉话。
更让沈曦洛生气的是,刚才有人来报信说,皇帝喊了三皇子去,侧面的问起这几天的事情,而三皇子非但不帮着说话,还提议要严惩此事,抓出幕后的主使来。
这不是给公主火上浇油吗?人利用完了,没有成功还要来踩上几脚。
那边萧贵嫔听说了此事,就派人急匆匆的向皇上陈清,说不甘她的事,影射沈曦洛是幕后的主使。
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也能做的出来,也难怪公主在这里生气。
伊人悄悄的收拾起破碎的茶碗,另安排人沏了新茶,才捧着悄悄的放下道:“公主,喝口茶,消消气吧。这事也不能怨贵嫔娘娘,都是三公主的错。”
沈曦洛愤怒的“哼”了一声,刚接过茶,听到伊人的话,转手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沈蕴卿,倒是本宫太小瞧她了。这样的绝境还能反败为胜,不过是因为青岫那脏人的理由,石女?哼哼,亏她还敢说出来?”
“是啊,丢都丢死人了。还那样理直气壮的。”伊人一脸的鄙视。
沈曦洛目光微垂,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声音阴鸷难听:“至于母妃这样做,肯定是我那表姐说了什么,撇的清吗?再怎么说,本宫都是她的亲生女儿,一个侄女,也想代替本宫?”
“那是她痴心妄想了。公主是什么身份,天之娇女,岂是她一个将军女儿可以比拟的。”伊人跟着沈曦洛这么多日子,虽然觉得自己家的主子太过阴狠,到底能摸透几分,赶紧劝道。
主仆两人正低低的说着,门帘外影子重重,沈曦洛厉声道:“什么事?”
那个小宫人微微的哆嗦了一下,低着头恭敬道:“方公子求见。”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沈曦洛心头一跳,眼神微亮,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让他进来吧。”
小宫女答应着退了下去,请人,伊人也有眼色的跟着退了出去。
沈曦洛静静的端坐在椅子上,向着门口,逆着光线望去,见方景惟一身便衣缓缓的走了进来,看不清脸色,只有声音还是那样熟悉。
“在下参见公主。”
沈曦洛倾倾身子,声音更加轻柔:“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
方景惟只是收礼的躬身,此刻站直了腰身,话听不出息怒:“公主,对付三公主的事,怎么没见公主与在下商量?”
沈曦洛微微一愣,心中别扭,可脸上仍然笑着,站起来,拨开前面垂下的珠帘,缓缓的下了台阶,一直停在方景惟的身前,仰头露出自认为无比温柔的笑意。
“我没有对付她?只是凑巧了而已。”
方景惟道:“是吗?可是这样的凑巧让公主的损失不小啊。”
“你……”沈曦洛这才看清楚他的脸色,不屑中还夹带着鄙夷,惹的她的怒意一再翻滚:“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在下不是来看公主笑话的,是来提醒公主的。”
“本宫需要你提醒吗?”沈曦洛想起大殿上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方景惟也不恼,仍是那样的看着她:“公主的脾气还是不懂的控制吗?刚才在殿外听说砸了几个茶杯,看来在下让三皇子做的都对了。”
“你说什么?三哥他那样说是你让的?你凭什么去说?他又会怎么信你呢?”沈曦洛怒目而对:“我不是都是为了你好吗?为了你的大业,为了你我的将来,你却让三哥在父皇面前污蔑我?”
方景惟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神冷漠:“为了我的大业吗?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是在害怕,在嫉妒吧?就因为我多看沈蕴卿一眼不是吗?你在害怕,害怕我与三皇子联合,把你给抛弃了,不是吗?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任我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