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深不可测,如暗夜中黑色的大海,狂风漫卷,巨浪翻滚。
阿黛尔再次对上桑离的双眼时,得意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无可名状的冰寒从背上很快扩散至全身,差点将她冰冻起来。
她从这双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个夜晚的大海,表面安静无波,内里却是暗涌无数,有恐怖的大鲨鱼,有无数令人想都想不到的可怕事情发生。
她仍是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却不是笑,而是因恐惧侵袭,在喉咙辗转的惊颤喘息。
桑芷也发现了异样,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种令人胆寒的眸光,全身的细胞好似都被吓碎了。
桑离的身体依然平静地躺在床上,完全不动,就那么冷冷看着眼前的怪物阿黛尔,以及怪物身边的桑芷。
灯忽然明明灭灭,一闪一闪。
桑离的眼神也随着灯的明暗,变幻莫测,嘴角还渐渐浮起一丝猖狂时才有的讥诮的笑。
这将本就惊魂不定的桑芷吓慌了,骤然扑上去,想一把扯下桑离脸上的管子。她不能让桑离继续活着,不能再磨蹭下去。她要桑离死,必须死。
却是那一瞬间,伴着尖叫声,她整个人像装了弹簧般,猛地弹出去,摔得老远。
她的胸口被桑离的长腿结结实实踢了个正着,整颗心脏都仿佛被踢碎掉了。
她就知道有古怪!就知道有古怪!她提醒过阿黛尔,桑离最喜欢耍诡计,千万别上当。但人家不听她的,以为三管齐下,万无一失。
其实是万念俱灰!再一次被那臭丫头给耍了。
桑离冷笑着倏然坐起,将一堆管子扯下来,拍了拍长腿:“很好!桑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想法设法闯进来!很好!很好!”
那每一个“很好”,都重重砸在桑芷的头上,砸得她两耳轰鸣。
她想爬起来跑,却无奈动弹不得。她才是真正的动弹不得,像只半死的狗,趴在地上。
阿黛尔的蓝眸里,也盛满了惊惶。但她仍算是镇定,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也比桑芷应变能力强。看着依然貌美无敌的桑离,她只恨刚才讲那么大堆话之前,没拿剪刀把这女人的脸给划破。
她嗬嗬喘着气,翻着斜眼蓝眸恨恨的,别提有多可怖:“你装的!桑离!你永远只会搞小动作!哈哈哈哈……你装的……”她的笑声苍凉,绝望,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其实她内心和桑芷一样,对桑离一直有着难以言表的恐惧。就连这次自以为的成功,都带着莫名的侥幸。
桑离穿着病服坐在床上,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跟以前一样拽,却也拽不起来了。
对着这样一个怪物,有什么可拽?
她看着阿黛尔的脸,声音很平静,淡淡启唇:“中国有句老话,你应该听过。自作孽,不可活。”
阿黛尔怪笑一声,两声,三声……嗬嗬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竟然说不出口。
她不说,桑离便说了:“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我同情你从一个花样少女变成可怕的怪物。但我必须送你两个字……”她冷漠地抬手,将那只放在床上的假腿,嫌弃扔下地:“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