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芬奇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这里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油画,内容都是一些古典的神话故事,从北欧神话到希腊神话,从希腊神话到中国神话,应有尽有。
墙的背景是一些凌乱的古朴文字,这些被现代考古学家称之为“如尼文字”符号,现在龙云知道,不过是卢纳斯文字的一小部分而已。
灯光忽然暗了下去,然后又亮了起来,如此重复了几次,就像恐怖片中,随时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从旁边冷不丁地蹿出来。
“你和那个老头子做了交易?”一个嫩稚的声音在忽暗忽明之中传来。
龙云站定脚步,松了口气,不用看,只需要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貌似天真的老古董海拉在跟自己说话。
“嘿!这里是莫里亚人的地盘,你敢在这里出现?不怕待会全天幕的人都来围攻你?”
老古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自从巴黎一战过后,海拉就不知所终,一直没出来烦过自己。
“没事,我跟你提过,在我的领域之内,时间是停止的,现在这个空间是停止的,只有你和我是活的,其他人都‘死’了。”海拉显然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你这么拽,干嘛不自己回冥界海姆去?何必缠着我?”龙云毫不客气道。
提到这事,海拉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既恨又无奈。
一跺脚,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我也落不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深更半夜的,不是你跟那个老头子在房间里鬼鬼祟祟谈话,我早就睡着了。”
“哎哟多新鲜!死神也要睡觉?死了不就是长眠么?”龙云忍不住讥诮海拉,“你好歹也活了几万岁,就没人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帽的行为吗?”
海拉似乎不再理会龙云说什么,只顾光着脚丫子在走廊厚厚的羊绒地毯面上来回走着,就像一个贪玩的小女孩,每一脚踩下去,又厚又软的地毯都会像海滩的沙子一样陷下去。
“真舒服,还是活人的世界好。”海拉抬起头说,“我已经有将近两万多年没来过这里了,末日之战后,没想到人类这么快能够重建这个世界,当时整个世界可都是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里大发感慨,我得早点睡去休息,明天我还得抽血检查呢。”龙云想起小时候的学生时代,每次体检肝功能的前夜,何院长都要自己早点睡觉,免得第二天抽血的时候检测结果会不准。
“血统鉴定对吧。”海拉说:“莫利亚人就兴玩这一套,在末日之战前,他们就总认为自己的血统是至高无上的,普通人类在他们的眼里只是奴仆。”
“怎么?听起来,你像有什么高见?”
“高见就不敢说了,不过你如果真的去参加这种测试,恐怕你会收不了场。”海拉靠在走廊的墙上,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盯着龙云。
龙云浑身一震,有些浓黑如墨一样奇怪感觉从心底涌了出来,瞬间像晴空里忽然飘来的一片乌云,将心头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海拉的这句话就像一支无比利箭,准确射在心中最柔软的靶心上。
“为什么这么说。”龙云舔了舔嘴唇,其实他真的不愿意去问海拉。问一个亚特兰蒂斯血统的初代种,一个站在天幕公司对立面的死神,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滑稽。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你在巴黎一战中的表现……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拥有这么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似曾相识,却又从未见过。”海拉表情忽然变得十分认真,“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连我都还没弄清楚,但是我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你能通过了血裔检测的那一关,也过不了血统鉴定的那一关。在测试过程中,你肯定会像在巴黎废工厂前面一样,释放出根本不属于莫利亚人的天赋力量。”
“那又如何?”龙云说。
“如何?以我对莫利亚人的了解,他们会像对待一直牲口一样将你毫不犹豫地宰了。”海拉说:“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在你现在的意识里,就像接受了洗脑一样,认为亚特兰斯蒂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外来种族,是要奴役你们和普通人类。你听了芬奇那个小子的话,总觉得你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相信自己是莫里亚的混血种,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世界打一场保卫地球的圣战。我说得对吧?”
“其实,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伟大。”龙云忽然叹了口气,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有远大理想的人,当佣兵不过是为了钱,答应加入天幕公司也不过是为了给我死去的队友报仇,那是我的做事风格和做人的原则,要我为什么全人类献身,我想我肯定没那么伟大。”
“要不,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趁着今晚月黑风高,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越过蓝区和绿区所有的防卫系统,我可以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通往冥界的炼金通道,只要你将我带回我的地盘,我像往后在冥界之中,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海拉的眼中露出一种充满诱惑的神采,像是个拐带小孩子的恶婆婆。
一种奇怪的胆怯忽然从钻入心底,就像一条冷冰冰的蛇,慢慢将整个心脏缠绕,色彩斑斓的蛇身迷离斑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龙云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心想是不是刚才在芬奇老头子的办公室里喝多了那些该死的日本威士忌,他的背上慢慢渗出温暖的汗珠,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围绕在周围。
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海拉的条件。
忽然,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将龙云震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就像从梦中警醒。
“艹!深更半夜,怎么有钟声?”他感到十分奇怪,在天幕公司这种现代化的公司里,居然还有如此古老的设施?
海拉却脸色一变,面目变得狰狞起来,钟声似乎让她十分不舒服,起初只是脸色愈来愈苍白,后来直接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不要敲啦!”她尖叫一声,人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的景物纷纷垮塌,如同一副由于年代久远而风化剥落的油画,一片片开始碎裂。
片刻之后,走廊里恢复了平静,没有钟声,也没有人声,海拉也不见了,静悄悄得可怕。
“你怎么还在这里?”芬奇的办公室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博士很惊讶地看着站在走廊里的龙云,似乎没想到他还会站在这里,“都差不多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没走?”
龙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抬腕看了看那只卡西欧军表,果然从自己离开芬奇的办公室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时间,恢复了正常。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油画挺好看,就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看而已。”龙云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