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燕京很远的某座山上,一个白衣少年步履轻盈地顺着山道向上走着。这山很高,像是跟天一样高。
事实上,世间的学者关于它和另一座山的高低争论,吵了多年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那座山,名为天山,因此它自然不能再被冠以天之名,所以,它叫乾山。
少年年纪不大,但路上遇到的人无不止步对其行礼,这很不正常却又很正常,因为他是君煜,归元宗的第七剑。
对于同门的敬意,君煜并不倨傲,不厌其烦的笑着回礼。直至踏上洗剑池畔,才敛去笑意,换作一副随便的面孔,去到一个男子身边坐下。
坐在池畔的男子睁开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君煜,明亮的眼眸像星光一般夺目。然而被如此注视着的君煜却像是毫不在意般,很随意地说道:“燕国来消息了。”
男子没接话,静静地等待着。早知会如此的君煜语气不变,继续说道:“夜常安上了天骄榜,逼他上榜的据说是一个三境的小姑娘。”
对于君煜的前半句话,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致,但是听到后半句以后,却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哪家的?”。
说到这个,君煜似乎也来了兴致,表情夸张地说道:“说是天山的,而且学了那位的独门功法。”
男子愣了,随后皱起了眉头,只是紧接着就又舒展开来,淡笑着说道:“这么说,过不多久就能在榜上见到她了?”
听出男子弦外之音的君煜撇了撇嘴“我再怎么也不至于被几个新人随随便便就超过,况且,等他们都上来,指不定我已经走到哪了。”
男子笑笑,倒是没有关于这点再说什么,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夜常安登天骄榜确实算大事,但对他来说也就那样,至于彬焱?学了天山大师兄的神通不代表她就是又一个天山大师兄,哪至于让他关注。但是明知道这点的君煜还是特意跑来,那自然是还有别的事。
君煜收起了随意的面容,正色说道:“辛宇飞的小师弟有问题!”顿了一下,他看着师兄没有变化的神情认真说道:“消息里说,他比试的时候用了星辰元力剑,乾山剑意还有半套烟雨步!”
男子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一次皱的时间更久,低目思考了片刻,然后抬眼望着君煜:“你有什么想法?”
“我怀疑他是跟我学的。”很荒谬的一句话被君煜郑重的说了出来。“我在他面前跟白芊芊打过一场,而且他用的就是我的剑意,所以……”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清楚。
男子平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没道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君煜却是知道男子想说什么:看一眼就学会本门剑意,这很没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不过他还是固执地说道:“所以他才有问题。”
见他坚持,男子沉默了起来,明灭不定的眼眸表示他在思考着什么,少顷以后,他才再度开口:“如果你是对的,那魂域就有问题。”
一个问题还没解决,男子便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只是君煜却是知道,如果猜测正确,那这两个问题就会变成一个问题。
……
……
君煜离开以后,男子继续静坐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涯畔,望着山崖,负手而立。
他面目普通,气度却不凡,挺直地身躯竟隐隐给人一种一代宗师的感觉。
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已经可以配得上这四个字。
因为他是归元宗的大师兄。
他是四方榜榜首。
他是归元子。
山风吹过,拂动他的衣衫,打碎了他的喃喃低语声。
“落难的……皇子?”
……
……
燕京内,花灯满城,丝竹管乐声声漫漫,远观此景本该是欢乐祥和,可是孟非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因为他坐在楼顶,更因为在他旁边还坐着个双手抱膝的小姑娘。
若若出定以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爬上了楼顶,这跟她平时行径很是不同,所以孟非也跟了上来。
“见到你的母亲了?”许久的沉默以后,孟非率先开口。
少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以为她心情低落,所以孟非苦苦的思考该怎么安慰一个小女孩,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了一阵动听的笑声。不明所以的他呆呆的看着若若抬起的脸颊,看到的却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会露出这种笑容,通常都说明那人……很开心。
这是什么情况?
愣住的孟非此时的表情就像呆鹅般,只是让他更呆的还在后面。
“孟非,你样子好傻。”嗤嗤笑过以后,若若毫不忌讳地说道。少女说这话的语气很自然,似乎完全没想过眼前的少年比她要大上几岁。
孟非懵了,眼前看到的和他
心里想的好像完全不一样啊!
“你不难过么?”
“我为什么要难过?”若若笑意不减,歪着头说道:“我见到了我娘,我还知道了她有多喜欢我,我为什么难过。”
如果单凭这番话,恐怕谁都会以为说话的人心情肯定大好,只是孟非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这种想法,所以一时间除了发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非,你知道吗,我原来一直都在想我出生在这个世上好吗?因为我,娘亲死了,父皇再也见不到我娘了,皇祖母又不喜欢我,下人们也躲着我,这种情况下,我活着真的好嘛?”若若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悲伤。而且,说着说着,她的眼神也直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我娘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沉默片刻,孟非缅怀地说道:“因为某些原因,我有两个娘,所以我觉得,这世上的母亲大概都一样,没有哪个娘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儿。”
“是啊。”若若直直的看着远方的灯火,怔怔地说道:“我娘亲……真的很喜欢我啊。”
说这些的时候,若若的声音有些颤抖,孟非望过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脸颊上已经挂上了两串泪珠。
……
……
“孟非,这是什么?”“孟非,那人就是游方的诗人?”看着活力四射,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少女,孟非的嘴角有些抽搐。昨夜若若最后狠狠地哭了一场,然而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什么规矩礼仪都不管了,软磨硬泡的让他带着来皇都玩闹,于是他就不停的听到“孟非这样,孟非那样。”
“你不累吗?”孟非忍不住问道。
若若兴奋的脸色通红“累啊,但是这里真的太好玩儿啊!”
孟非无言,却没注意到身侧的红墨稍稍蹙起了眉头,朱唇也轻翘起来,煞是可爱。
正在这时,若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孟非,你陪我去见见那个人吧。”
孟非微怔:“哪个人?”
“就是让我找无始树根那个人啊。”若若说的理所当然:“现在不用找无始树根了,所以我想跟他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