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好
四周静悄悄的,北海还在酣睡中。浩浩的湖面上,只我一个人。桨声汩——汩——汩,分外鲜明。北海如绿色的云波,悠悠地向我身后飘荡了。
湖上弥漫着薄薄的白雾。小船在雾中行,如在梦中游荡。一带山峦树木横在远处,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如一围灰色的梦的城墙。几组台榭楼阁倚在湖畔,幢幢的影子,隐隐的轮廓,全都显着无限的醉意。沿岸伞一样撑着的一株株茂密的柳树,望去参差差、毛茸茸的,一团团如泼在天边的墨,又如雨天里浓浓聚着的云。纷披的柳条中,不时转出一两点灯光,淡淡的,晕晕的。湖面是更见迷濛了,乳白色的晨雾浮起在半空,轻烟一般笼罩着水面。湖水愈发温柔,愈发安详了——它静静地平躺着,安然地享受着晨雾徐徐的、轻柔的爱抚,那神态,真好像母亲怀中含乳憨睡的婴儿呢。
浮在湖上的美丽的琼岛,也和湖面一样,披拂着纱似的晨雾。琼岛本来就是为云雾而建的,如今在晨雾的缭绕下,果然有”蓬莱“一般的胜境,岛上星布的楼阁,葱茏的草术,全都裹在雾霭中,袅袅婷婷,绰绰约约,朦胧中露出清丽,妩媚中显着飘逸,有着极动人的风韵,正称得上”烟裹风梳态自浓“!而沿湖一列月牙形的雕梁画栋,临着水,拂着雾,宛然而来,盈盈如飘,袅袅地环绕在琼岛浑圆的肩上,更是仙界里一条飘逸的纱巾了——琼岛真是烟云尽态,秀若天成啊雾霭渐渐消散了,晓月白皙的脸庞渐渐露了出来——说它是月,还不如说是云,——它白得像一片云,薄得也像一片云,一片半圆形的云,轻轻地、静静地贴在空中。湖面水平如镜,碧澄澄的水波光滑柔软得如同绿色的软缎。小舟划过,裁出一道逶迤的波痕,盈盈地拖着,只一会儿,便又无声地聚拢过来,重新合成了一匹完整宽广的缎子。偶尔一阵微风掠过,一圈圈泛起涟漪少女般的甜蜜的微笑霎时充满了整个湖面。有时,风大一些了,光滑的湖面迅疾地皱起波痕,起伏着、奔涌着——整个湖面便如同一川闪闪的碎玉了。
半小时之前,这湖面还是迷漾潆的,湖水还是绿森森的,可此刻,湖上湖下,全都金辉四泻,溢彩流光!太阳神采飞扬地高踞在一片松柏、楼阁、山峦之上,金色的光焰如圣水一般,浓浓地泼洒在宽阔的湖面。湖水如同镀上了一层金,湖面,则像一轮千百倍地放大了的金灿灿的明月了!……靠岸一角粼粼奔涌着的水面上,涌起了一摊异样的银光,此刻朝阳正斜对着这水面,一束强烈的金光集中地俯射下来,便如同倒下了一摊亮闪闪的白金!——就连湖畔的垂柳,也染成银白色的了。更妙的是,邻近的水面上,也奔涌着莹莹的银光了,而且是颗颗点点的、疏疏地匀匀地分布着的,望去如同硕大的青玉盘上滚动着的粒粒珠玑,有着说不尽的湿润与晶莹披着金辉,映着湖光,快乐的游人往来穿梭在醒来的湖上。到处是成群的、鱼阵似的扁舟;到处是昂首挺胸、嘎嘎作响的脚踏游艇;到处是兴奋的儿童,鲜艳的少女,还有眉开眼笑的白发老人!看吧,这里,是快乐的中学生,正和着激越的手风琴,意气风发地唱着”青春啊青春!“;那里,是天真活泼的孩子,在辅导员的带领下,正一齐挥动双桨,争先恐后地朝彼岸划去;红、蓝、绿、黄的各色游艇上,则端坐着一对对童心复萌的老人,他们航海家一般地扬着脸,把着舵,两脚忙忙地踩着踏子,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底部水车般的扇斗一斗一斗地扇起水来,一斗一斗地向前泼去,游艇便拖着沸水一般的白色浪花,在一片隆隆的机器声中,昂然向前驶去……湖面上,到处是歌声、到处是笑声,到处是桨声机器声——一片喧哗闹腾中,似乎到处都在应合着一个声音:我们多快活,我们多快活晨风越来越猎猎有声了,湖水也越来越起伏奔涌了,整个湖面如同天边的迎风的旗海,此起彼伏,窸窸窣窣地抖动着,飘扬着……啊,这是怎样生机勃勃,怎样充满活力的景象啊”不论我到哪里,只要我活着,天空、云彩和生命的美就会和我同在“——卢森堡昂扬的声音,久久,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畔……——北海的早晨,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