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罗浮弟子
沉默,还是沉默。
张芮喝完了药水后,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偷偷瞄了瞄旁边的少女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加上少女在张芮喝过药后,又如石头人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屋内的气氛静得让张芮觉得有点难受,他甚至听到了有只小虫刚刚从屋外的窗前爬过。
还好这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少女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小屋门口面有喜色的道:“嗯,师傅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位须发有些泛白,却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老者走了进来。
见到了老者,少女更是笑得开心。快步的跑到老者面前,抓着老者的衣襟边摇边有些撒娇道:“师傅,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来啊”!
说完又向老者嘻嘻一笑,有些邀功道:“从你走后,我可是一步也没有出门哦”。
老者面色慈祥的看了看少女,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温声道:“是吗,这回清儿好乖啊,等会为师好好奖励奖励你”。
少女却没好气的一把打掉老者的手,恶狠狠的盯着老者道:“师傅你不要总是拍我的头呀,会长不高的”。
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摸样,老者哈哈大笑。
少女气的一把丢开老者衣襟,跑回床边道:“哼,不理你了”。
老者也顺势走到床边来,眼睛扫了一下床上的少年,然后似乎神情有些复杂的道:“小朋友,你醒了”。
张芮从老者进门就开始观察他,虽然老者进门先和少女说笑的一番。张芮却觉得老者一直在关注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紧张,而且当老者轻拍少女脑袋的那一刻,让他突然想起了王叔叔,鼻子忍不住发酸。
见到老者走了过来,并开口跟他说话。他赶紧使了使劲想要坐起来,但是翻了两下身却翻不起来。
老者见状连忙阻止道:“你身子还没好,不要勉强用力,就躺在这跟我说说话吧”。
张芮知道这是事实,也就不坚持了。只好躺在床上感谢了老者的救命之恩。老者挥了挥手表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芮还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发现老者似乎不想听那么多,也就住嘴听老者想要说些什么。
老者紧盯着张芮,眉头微皱,似乎想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这让张芮更加紧张,就连旁边刚刚决定不理老者的少女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沉吟了片刻,老者问道:“小朋友,你的父亲呢”?
“什么?就这问题”!张芮紧张了半天还以为老者会跟他说什么由于他的伤势过重,虽然救过来却也活不了多久了之类的话呢。
没想到紧张了半天,老者只是问他的父亲。
张芮愣了一下,想了想连忙答道:“我父亲呀,嗯,我……”。
可是他刚张嘴就卡住了,他本来想如实的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可是话到了嘴边,无意间扫到了旁边偷听的少女,却又把话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心理作祟,让他觉得这样回答的话好像会很丢人似的。
所以他假装咽了下口水,接着回答道:“我父亲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一边回答心理一边在想:“反正自己以前都把王叔叔当父亲的,王叔叔已经走了,自己也没算骗人吧。自己说父亲很早就死了,一点印象也没有,省的万一等会问起来自己说漏了嘴”。
老者听了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嘴里低喃了声:“死了……”。却没有人发现老者那微微颤抖的手。
屋内片刻安静了下来,老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张芮又在为自己的谎言不安,两人都不做声了。
倒是旁边偷听的少女急了,不禁的插嘴问道:“那你的母亲呢”?
一句话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静。
看着盯着自己的老者和少女,张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让自己怎么说呢,说自己的妈妈不见了,不要自己了?就算说她有不得已的理由,别人会信吗,他们会怎么去想自己的母亲?说自己的母亲也死了?可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说的。虽然自己时常猜测为什么母亲这么久了也不回来找他,也许真的出事了,可是他不愿这么想,更不允许自己这么说”。
低头沉默了许久,张芮慢慢的抬起了头来。松了松眉头,抿了抿嘴唇想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些,可是那眼眶中忍不住打转的泪水,却暴漏了他是多么的不平静。
“我的母亲不见了”!
“不见了”,老人和少女显然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有些面面相觑。
“那是在我七岁那年……”,接着张芮就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个多时辰,张芮就躺在那里诉说着自己故事。
刚开始还有很多的喜怒与哀愁,一直讲到王叔叔死后,张芮就开始觉得自己在讲了别人的故事一般,除了在讲到大黄时自己的心痛,才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讲的就是自己。
旁边的少女早已哭成了一个大花猫,仿佛这坎坷的一切就发生在了她身上一般。
听到高兴的地方她就跟着欢喜雀跃;听到难过的地方,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的滑落;听到张芮被欺负的时候,她也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咬谁几口。
老者也听得频频皱眉,直到张芮讲完了所有故事。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子,今后你也无处可去了,就待在这里吧,罗浮会照顾你的,我陈明礼身为青云峰峰主这些我还是办得到的”。
说完老者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少女道:“清儿,好好照顾他,为师有事要出去下”。
少女擦了擦哭花的脸夹,用力的的点了点头:“嗯”!
陈明礼出了门,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刚才从那里赶回来的罗浮主峰-登仙峰。
登仙峰主殿,气势磅礴,青砖碧瓦,雕龙画凤。
大殿后堂陈明礼与一清瘦老者对面而坐,清瘦老者正手扶长须看着陈明礼问道:“师弟以为如何”?
陈明礼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不似有假,况且掌门师兄也见了那孩子身上有张师兄亲手刻下的刺身铭文还能有错”。
说完他默默的看了清瘦老者一眼,却见他双目微闭竟似魂游天外了一般,不禁有些激动道:“难道掌门师兄就一点也不念同门之情吗?是是非非都是前人留下的错,与一小孩何干。况且张师兄以命相抵已了却恩怨,今见张师兄亲手刻下的刺身铭文,分明就有了托孤之意。当年救不了峰儿,如今竟也连他唯一留下的血脉也要撒手不管吗?若张师兄在天有灵也不会瞑目的……”。
陈明礼越说越激动,“噌”的一下站起来,似乎要把藏在心中多年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够了,明礼,坐下”!清瘦老人终于忍耐不住,出声打断。
陈明礼此刻虽然怒火中烧,但看着师兄双眼之中射出的利芒说不出的威严,虽有几分不甘,还是忍住,慢慢的坐了下来。
沉静,接下来就是沉静。
最后还是清瘦老者将之打破,老者缓缓的道:“这些道理难道我不明白吗,有些事你认为我不想吗?可是做事要想后果,有些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
听到这陈明礼眉头一皱,就想插话。却被清瘦老者一抬手给制止了。
老者接着道:“我罗浮几千年的基业,数百的门人。所以我等做事不得不三思而后行啊……。”
“听说孙伯安就要晋升太一派副门主了”?一旁的陈明礼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清瘦老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沉静,接下来就又是沉静。
“哎……”,直到清瘦老者一声长叹,道:“但毕竟是张师兄的血脉啊”。
陈明礼听了,猛的抬起头。有些期许的盯着清瘦老者。
老者却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也说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不要告诉他了。其他人更是越少知道的越好。就让他如普通弟子一般如门修炼,到期同考。看其造化,是否与修真有缘。若是无缘,凭借几年中在门中所学,在世俗界也能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领了,然后在世间开枝散叶,生老病死……”。
陈明礼有点失望的低下头,他心里清楚:在给张芮看病时,他就已经测清了张芮的资质平平,加上又后天伤及筋脉。如今已经晚入门了两年,最后还要和宗门千挑万选来的弟子共同竞争中脱颖而出,这时何其的难,可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掌门师兄当然也明白了这一点,看来师兄已经为他选好了路。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道:“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吗?不过这也许也是张师兄所希望的吧”。
这一夜张芮睡得很香,这里又暖和又能吃饱,只可惜大黄已经走了。
这一夜,新月当空,夜风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