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修罗魔卫】
当乞明处理完一些战后事谊时,时间已至午夜,凌宇对他说的话在这时应验了——风已吹开了平堆天际的云层,仲秋的圆月露出了面孔,辉光洒下,是如此皎洁而铅华尽去,仿佛要洗尽这世间的污秽与血腥。
这样的光芒,让少女不禁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方才那照亮的夜空的惊艳一刀。
“乞君,你的刀法是和谁学的?”
“呃……,是向苏儿姐姐学的!”
“乞君,……可以教教我么?”
“……不可以的!”
“为什么?”
“苏儿姐姐不让我教别人!”
“那以后带我去见你苏儿姐姐吧,我去向她学。”
“……苏儿姐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那,既然你苏儿姐姐去了很远地方,那你可以偷偷教我啊,只要你肯教我,我把身上的首饰都送给你!怎么样?”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教你的!”
“那要怎么样才行嘛?”
“……怎么样都不行的!”
“哼,你是坏人!”
“呃……”
穿行在树林间,脚上的金铃叮叮铃铃,伏在乞明背后的少女叽叽喳喳。这位自称为“米莉娅·那布勒兹·奎恩斯”的少女打扮华贵,性格却落落大方,自我介绍为刚刚灭亡的萨克森王国一位大公的女儿,被投降的父亲送给了魔族,然后又潜逃而出,是位落难的大小姐。
但乞明在她身上,却找不到那怕是半点落难的痕迹。
这位少女在与他熟识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活跃,娇憨的本性展露无疑,无比自来熟,一路缠着要他教她刚刚那一刀。只是乞明生性淳朴,从小接受他田大叔的正直教导,颇有些一诺千金的气概,答应了晏苏儿绝对不会将刀法泄露于旁人,却是不会轻易失诺,少女的娇威攻势自是对他无法起到丝毫效果。
当乞明背着人回到营地外围之时,值守的战士都在熬着通红的眼睛在标直的站着。
——他们心中虽然很不放心乞明这位少年成为他们的中队长,但开小差被中队长抓了个现形,却让他们感到有些难堪,特别是乞明出去前曾说等一会儿就回来,抱着不能再被抓第二次的想法,他们哪还敢打瞌睡。
可是中队长的“一会儿”,却让他们有些要吐血的感觉,这“一会儿”简直就是一个小时。
值哨自是不能升火,长时间的冷累交加,让他们无不有些摇摇欲坠感觉。好在现在,那位小鬼中队长终于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真的背了女孩回来!
“大家下去休息吧,我来替你们!”
乞明对几名用看外星人目光看着身后少女的战士说道。原本,年幼的中队长说林中有人呼救,他们都没当回事,心中只想这小孩就是不定性,可能是心理紧张造成幻听——深更半夜的这荒山野领怎会有人,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去林中闹腾啥,但现在,他们没想到这位中队长出去一趟,还真的带回来了一位仿佛瓷器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心中不禁对这名中队长生出几分油然敬意——往返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队都能听到求救声,这份耳力着实让人惊佩!
“长官救人幸苦,兄弟们还挺的住,还是长官去休息吧!”一位战士标直的挺直胸膛,笑道。
“我昨夜睡了很久,现在还不累,替替你们也没有关系的!”
“替长官分忧,乃我等职责,请长官以贵体为重,先去休息。”战士再次义正严辞的推辞,战士们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他们心中服你,就会给予你最大的尊敬。
乞明生性内向而直接,对于这种推来让去、饶弯弯的事情很是没有处理经验,咂了咂嘴酝酿了好半天言辞。在他身边的少女真是看不下去了,在心中直摇头,拉过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划动了几下。
乞明微愕,随即又感知出少女是在手心写了几个字,便强板起脸,对几位战士道:“我命令你们回去休息,请服从命令!”
上过战场的战士自有一股煞气,何况乞明这位“十八人斩”,几位战士见年幼中队长的稚嫩脸庞上竟也显出了浓浓威严,愕然对视了一眼,眼中透出一缕笑意,便敬礼道:“是,中队大人。”
众战士走后,少女用无限惊奇的目光瞬也不瞬盯着的乞明。乞明被他盯的有些脸红,抓抓头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如同观察稀有物种般打量他半天,少女抿着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你好笨好笨啊!”她的语气拉的很长,透着一种无可救药的无奈。
“呃……”
“你是中队长,要负责的是一个中队,竟然本末倒置、玩忽职守的来替哨兵站岗;你想让战士听你的话,却不知道用官威来压人。唉……,你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蠢,才!”
少女摇头叹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架势。少年脸色显出窘迫,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当中队长,但又想到自己要当将军的伟大理想,也就作罢。
少女却又笑道:“不过,你这么小就当了中队长,真是让人意外哦,你是不是功勋子弟?你老爸是不是大官?”
“呃,不是!”
“嗯……,看来你还有可取之处,跟我说说你这中队长是怎么来的。”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明明很嫩却装成很老的横样,显得憨态可掬。
乞明笑了笑,不答反问:“我要值哨了,那边有火,你去和大家挤挤吧!”
心中暗想谁要和那些臭男人挤在一起,少女笑道:“不去,我和你一起值哨好了,反正我也不累的!”
从被救下以来,少女一直都表现的有些小亢奋,乞明对她不累的说法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道:“那好吧,你和我一起上去值哨!”
说着,他就拉着她一起爬上了身边的一树松树,上树之后,少女仍旧缠着他问他为何当了中队长,乞明无奈,便靠在树桠上笑着将今日选中队长的一幕与他说了一遍,少女最后得出结论:“呵呵,看来傻人也有傻福,你有福气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幕僚了!”
“呃,幕僚……”乞明愣愣的上下打量了眼这位娇小玲珑的坐在树杆上快活的荡着小腿的少女,心中对这“福气”有些忐忑。
但少女却似乎很有干劲,如一只方才脱出牢笼的金丝雀般快乐的比划着双手:“是的,就是幕僚,从现在开始,我要为你良身定做一套将星养成计划!我要将你打造为智慧与勇敢并存,爱与美的化身,整个科沃大陆三大帝国之间,最闪亮的一颗明星!”
“啊……,这个目标太远大了吧!”
少女认同的点点头:“对于你来说,是有些遥及呢,不过没关系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嘛。嗯……,首先,你的形象太差了……”
在历史之后的一些盛大节日中,“鬼面妖刀”一直是年青人争相扮演的形象,在节日来临前,常常出现某个村落中少年为了扮演这一吸引女孩目光的形象而互相掐一架的情况,但人们却并不知道,这个风靡了整个大陆的形象只是来源于某个小女孩偶尔的灵机一动、心血来潮、霸王硬上弓。
……
皎朗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洒在天地间,莽莽苍苍,高山巍峨,从高空看去,处在山间的人类显得比蚂蚁还渺小。
血液已凝结,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倒下的无头尸体周围,月光拉长了十几道阴暗的剪影,剪影的肩头无一例外的有着六柄刀把的影子。
仔细看去,这群人的装扮与被乞明击败的独角仿佛,身着黑色劲装与打满铆钉的贴身铠甲,脸色带着冷锐噬血而沉稳的同样气质。
他们或蹲或站,都在神情凝重的察看着地面上的尸体,静默了好一会儿后,其中一位身高稍矮的发言道:“副统领,独角统领是怎么被杀害的?”
蹲在地上那位身形高壮的魔族,微微挑开紧蹙在一起的眉:“切口平滑,是由刀剑之类的利器快速挥砍造成,切痕由后偏上,这一击是由反手一刀或一剑从后颈椎斩入,总个战斗过程,对方……似乎只出了一刀!”他验看着独角断裂的颈腔,低缓的语气中透着凝重。
另一人道:“这怎么可能,统领在整个修罗魔卫中排名第九,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能一刀就将队长干掉!”
“我也不相信!”高壮魔族缓缓叹道,又指向周围的地面与石块,“但你们看,这里除了修罗刀法造成的刀痕,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刀痕,你们想想,一位刀法或者剑法超过独角大人的敌人,他的刀或剑会不在这狭窄的区域之内留下创痕!”
“不可能,独角大人的快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凤焰军中怎么可能有人会一刀就杀死他!”一位年轻的修罗魔卫仍自不信这样的结论——乞明留下的断箭已让这些魔军确认了他的身份。
高壮魔族嘿嘿一笑道:“艾罗斯,统领大人殉职,大家都很伤心,我也不相信这样的结果,但事实已摆在眼前。你看地上的脚印,这个大脚印是统领大人踩出来的,那个小脚印应该就是由敌人踩出来的,你们看这些小脚印是不是很特别!”
“……前深后潜,那个人似乎一直都在塾着脚!”
“不错,但这里却有一双完全的脚印!”高壮魔族指着倒下尸体的一侧的说道。
众人看了一眼那个足有寸深的有力脚印,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已戚然无声。……只有一个完整的脚印,说明敌人只有一击出了全力,如果是这样,副统领推测的敌人只出一刀(剑)的言论已极有可能成立。平日高高在上的独角统领,被人一刀击倒,这样的言论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一位魔族摸着下巴观察着地面,摇摇头道:“副统领大人,还是不对,如此推测,敌人的出刀方位不对!”
高壮魔族被他一语提醒,再次察看了一番独角的尸体与脚印的方位,也已紧紧的拧起了眉头,他发现如果按自己刚刚推测出来的战斗方式,独角统领倒地的方向似乎错了。他应该是趴在地上,而不该是躺在地上。
这是为什么?……他抬起头向前方那位魔族手上捧着的那颗头颅,灰色的瞳孔突然如受到强光刺激的猫眼般收缩起来。
“昆塔,放金色烟花求援!”副统领果然的一举手,对一名背着标旗的属下冷冷下令道。
“佐拉大人,敌人只有一名,我们为何要求援?”
“白痴,”一路沉着的修罗魔卫副统领突然谩骂了起来,“你看独角大人的神情像是什么?”
那位刚刚发现推论破绽的魔族看向独角死不瞑目、满眼惊恐的面孔,缓缓道:“像是先在嘲笑,然后又突然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肌肉突扭曲起来,但仍能看出先是在笑!”
“的确如此,那么,综合战斗的痕迹看,当时应该是这样:敌人的刀法快极,独角大人在此处中了一刀还不自知,然后转头看向敌人嘲笑了一句,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已受到了致命伤害。”副统领站起身模仿着独角的动作,极低的声音阴恻恻的,又指向地面上划成一个大圆圈的血迹,“再然后,噗……”
副统领双手一抛做了一头颅抛飞的动作,周围的修罗魔卫仿佛亲眼看见了独角大人的诡异死状,齐齐打了一个寒战——用刀气凝结住刀口,造成一定的伤害延时效果,这种境界他们不但听说过,也看过,他们的总统领毕耶奴大人在向他们第一次演武时,就用一位人类奴隶示范过一次这样的刀法。魔族崇拜力量,总统领毕耶奴在众多修罗魔卫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仿佛魔神一样强大的魔皇陛下!
当修罗魔卫遇见总统领一般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又夺走了他们必须要夺回的东西时,他们将如何应对?……“咻”的一声,一颗斗大的烟花直冲入了天际,在空中砰然炸开,化为一枚巨大的金色太阳花——金花太阳花,魔族最高求援信号!
回应于这朵金色的太阳花,半刻种后,遥远的山脚下仿佛火龙一样的魔族驻营地内,一枚红色的太阳花呼应着冲上天际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