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太监瞧着皇上一副偷着乐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其实要他说,承亲王对皇上,是真没二心,只是先皇在时对承亲王府过分宠溺了些,老承亲王到也知道分寸,只得了承亲王这么一个子嗣,便把府里的姬妾都打发了,与老承亲王妃双宿双栖。
只是对于承亲王到底还是娇宠了些,在女色上也太过混乱了些,别的上头,到是真没看出什么想头来。
不过这话,内侍可不敢说,宦官非议朝政,那让人抓着了,也是要杀头的,再说圣心难测,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之所以能让皇上看得上眼,说白了,凭的也不过是有眼色,懂分辩主子的喜怒,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就是锯了嘴的葫芦,半分不透。
内侍低眉乱想的时候,皇上已经抬笔要拟指了,上好的泥金墨,内侍磨的匀匀的,不稀,亦不干,皇上抬笔即落,一门亲事便又被促成。
隔日一早,宫门方开,两侧大臣鱼贯耳入,朝堂之上,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戏码方才唱罢,皇上便令内侍亲自出宫去传了圣旨,没有任何征兆,两府同时接旨,一时间,整个临安城里都炸开了花。
宁安跪在地上,有些麻木的接过了圣旨,父女两人,一人手里一道旨意,宁安除了记住那上面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以外,竟是没记起那里面再复述了什么,只是诧异的掩下眸子里的惊讶,父亲,怎么会被赐婚。”
宁远道的亲事,定在了九月初五,宁安的亲事,定在了隔年的三月初八。
内侍看着安静的立于宁御使身后的宁家大姑娘,只随意披了件水色云纹衫广袖长衣,缓带飘垂,云髻低挽,发间只饰一枚珠钗,通身上下再无半粒珠翠点缀。只那般清清淡淡的站在那里,就让人这能忽视,就这般淡然的气韵,就足以盖过那些珠翠的光芒,不禁心下暗赞,难怪会让阅遍花丛的承亲王世子入了眼,到真真是与以往的那些恨不得满头插满珠翠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宁御使,恭喜了。”内侍报喜的声音打断了宁远道的暗自揣度。
“劳烦公公了,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请公公喝茶。”
宁远道提前准备好了荷包,这会儿顺势放到了公公的手里。
内侍也不看,能得宁远道的红包,心理就格外的舒服,再说,宁家与别的公卿世家不同,内侍也不是见什么银子都眼谗的,连皇上都敬佩的人,他也没胆子真的惹了去,抱了拳,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夸了公子,又夸了姑娘,便告辞了。
承亲王府那边,内侍谴了自己的小义子去,事也能痛快的办了。
除了宁府,内侍随意的打开荷包,里面果不其然,不过是一百两的银票子,一百两,对于皇上跟前的太监总管来说,真是不够看的,那些公卿之家,碰到这样的事,至少也要一千两的银子,可是宁家,能拿出一百两来,内侍到了满意的很,嘴角的笑意都收不拢了。
难怪人家说宁御使内方外圆,看来这个评价还没错,一百两,正正好好,回头皇上问了,内侍就把这荷包送上去,没准皇上心情一好,还能赐下大批的财物呢,这是宁御使在暗地里向皇上哭穷呢,又让人家娶郡主,又让人家嫁女儿的,前后不过半年的功夫,宁御使一年的奉禄也就那么些,让人家怎么办,是委屈了郡主,还是委屈了姑娘。
内侍跟前随着的小侍从,不懂这些,只瞧着内侍笑的开怀,纳闷道:“公公,莫不是宁御使给的赏钱太多了?”
内侍乐的回身拿拂尘点了那小随从一下,骂道:“小兔崽子,以后可莫要说了这样的话让我跟着丢人,你当宁御使是什么人,能给赏钱就是看得起咱们喽。”
小太监不明所以,往常总管太监在宫里可不是这么一副嘴脸的。
果然,内侍回了宫,皇上就问起来了。
也难怪明帝没事玩点恶趣味了,实在是朝政太过繁杂,自打亲政以来,废旧制,立新法,除舞弊,树新风,又在打压世家公卿,就是晚上睡觉,身边躺着哪个妃子还要算计了再算计,实在是皇宫与前进,休戚相关。
内侍把荷包一送上,皇上乐了,笑道:“宁御使难得娶回媳妇,朕难得有这么一个忠心的臣子,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番,去让户部揽了宁御使大婚的事,按照皇室郡主出嫁的规格操办,宁家如今也没个合适的女主人管着,再让礼部那边出个人来调停,宁御使就好好的替朕看着朝上,再安心的等着娶个媳妇吧。”
内侍心下好笑,皇上这是早就打算好了吧。
同一天,早上下的圣旨,没过中午,礼部、户部就都得了皇上的口喻,原本那些还在惊讶中没回过来神的人们,又都集体发木了,实在是皇上这神来一笔,就在大肆肆的与官员们交待,宁御使缺钱了,皇上都赞助了,你们看着办吧。
宁家,宁远道的书房。
父子三人,默默相望,相顾无言。
宁心咬着嘴唇,有着不满,只是不敢表达于言上。
宁安到是能想的通,毕竟宁远道的年岁在这摆着呢,只是对这位承亲王府的郡主实在是不了解,皱着眉道:“父亲,承亲王府的这位郡主,父亲可曾听说过?”
宁远道也是一脸的迷糊,说实话,他没有再娶的心思,可是圣上赐婚,他也知道这事驳不得,所以才给了皇上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是刚才礼部来人了,户部也来人了,宁远道就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了。
宁安见宁远道不知情,便转向宁心,道:“弟弟,你可知道这位承亲王府的郡主?”
宁心也摇头,压根就没听过。
嘟囔着嘴道:“谁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
宁安一时也没了主意,原本想着打听清楚女方的性子,好歹日后也还是要相处的,再说别的不想,她还得为宁心考虑呢,王府出来的郡主要是脾气嚣张,容不下宁心,那该如何?
宁安皱着一张脸,道:“父亲,要不要请世子过府一趟。”
从外人那无从探知,那就直接从承亲王府入手,岳父请喝茶,夏青釉总得赏脸吧。
宁远道却是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表情,道:“安儿,且莫心慌,这事,我看到不如去问问你卿姨,估计,你卿姨那里没准能知道一些。”
宁安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也对,我怎么变笨了,那燕国公府的大夫人可不就是承亲王妃的亲妹妹吗,想来那大夫人定会知道的。”
宁心也张罗道:“姐姐,我跟你一块去问。”
宁安瞧着宁心的样子,似乎对宁远道再娶很是不满,眼里压抑着抵抗不了的无奈与苦涩,心下暗然,宁心与她的思想到底不一样,回头还是好好与宁心先沟通一番才是正经。
宁远道接了圣旨,宁家安生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这边父子三人还在说话呢,前边风伯已经开始往里回报了,说是宫里又来人了,宁远道连忙又迎了出去,还以为是刚才的公公有什么事落下了。
却不想这回又换了个小公公,笑道:“御使大人,皇上又下了口谕,说是此次的亲事,由礼部与户部共同操办,随后就会有礼部负责操办的人还有户部的人过来宁御使府上,宁御使只管打发个人配合就好,到时候宁御使只管把自己打扮一新,等着做新郎吧。”
小公公说了这话,随手还把手上的托盘递到了宁远道的手上,笑道:“御使大人,这是皇上听说御使大人拮据,提前支付的礼金。”
宁远道这才看清那红绸布挡着的托盘上面,正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个金元宝。一个十两,二十个就是二百两,二百两的金子,就相当于二千两的银子啊。
皇上的手笔到不是太大,不过人家公公说了,这只是礼金,至于成亲要用的一切事务,都由礼部与户部包了,所以说这是皇上格外给宁远道的红包。
宁心与宁安看着宁远道捧着一个金灿灿的托盘回来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对这个大手笔的人都很诧异,更诧异的是,宁远道竟然这般明晃晃的收了。
“父亲,这是?”宁安瞧着那托盘上的金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宁远道苦笑道:“皇上说咱们家拮据。”
扑哧。
宁安忍不住乐了,连宁心都跟着乐了起来。
他们家比起那些世家贵族到也说不上富贵,可是比起一般的人家,拮据一词,应该还算不上吧。
不过对于这样的好事,宁安到是不反对,尤其是皇上打发人送来的,不说脸面如何,至少皇上知道宁远道没银子,这是好事,这样才能更加证明宁远道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