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皇城,太极宫显德殿之中,刚刚从两仪殿回来的皇帝周宇面色发青,怒气冲冲,只见他右手怒拍一下书案,直震得案子上的摞得整整齐齐的奏章都倒在案上,墨汁四溅到手上也浑然不觉,手指着殿门外怒吼“去问问魏徵,到底朕是天子,还是他是天子!!!”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手臂在案子上一扫,便将奏章洒落的满地都是,石砚中的墨汁更是洒在下襟上面。满殿的内侍和宫女均是吓的面色苍白,低着头站在不显眼的地方,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以免触怒正在恼怒之中的皇帝。
“茶呢?还不上茶!”骂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周宇想要喝口茶解渴,结果在茶几上拿了个空。不由怒上心头说着一脚踢在案子上,将其踢翻在地。殿中的内侍慌张的连滚带爬出了殿,一个转身,不巧正撞在在殿门外急的焦头烂额的内侍总管王芳身上。心中顿时一凉,正待磕头认错,便听到“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走路看着点,赶紧去倒茶,别让陛下等着。”,心中瞬间一定,来不及擦去头上的冷汗便连连称是。听着殿中不时传来的骂声,王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十分着急。
在王芳的翘首以盼中,救星出现了。只见远方,一位头戴凤冠的宫装贵妇正朝显德殿走来,身后跟着两队宫女低头跟随者,衣着均不华丽。自皇后掌管后宫以来,宫中崇尚简朴,一应开支皆从简,后宫自皇后以下,众妃乃至宫女均化淡妆,服饰简单。而那宫装贵妇正是王芳所等的救星——皇后长孙氏,宫中唯一能在陛下盛怒时让陛下息怒的人。
王芳见皇后过来,急忙小跑着迎上前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解释着情况。
“娘娘,陛下已经在殿中砸了许多东西了,您要再不来,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陛下这里我来劝,你让他们先下去吧。”长孙皇后对身后的王芳说道。
“是,娘娘”王芳在后面点头应道。
待长孙皇后走进显德殿,王芳便打眼色让内侍和宫女们下去。只见长孙皇后进去之后也不说话,看了眼地上洒得满地都是的奏章,长孙皇后只是默默的俯身一本一本的捡起,归置起来放在榻上。而周宇则是脸上一愣,也停下了骂人的动作,跟着将自己踢倒的书案扶起,低头一言不发的收拾奏章。
等将殿中收拾得差不多,奏章一摞一摞的整整齐齐码在书案上,周宇的怒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看着累坐在榻上的周宇,长孙氏轻轻地从侍女手中端来凉茶送上前去。看着周宇丝毫不顾仪态的大口牛饮起来,长孙氏亦是会心一笑,上前为周宇续水。
“今天又是哪位大臣惹着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不是魏玄成,太极宫年久失修,到夏天房间闷热,房屋潮湿。朕便想修缮一下,辅机他们都没意见,就他不同意。说什么‘劳民伤财’真是气死朕了”周宇放下茶杯,轻拍了一下茶几,面带怒色的说道。“这个魏玄成,什么事都要掺上一脚”
“陛下,这是您的幸事呀;正因为您是个明君,朝中才会有魏玄成这样敢于连您的面子都不给的大臣,前周末年朝中可有敢于直谏的大臣?对于这样的人,陛下更应多加重用呀。”长孙氏一边亲手为周宇续上茶水,一边细声劝道。
“观音婢,辅机他们不也没有反对吗?难不成在你眼中他们还不如魏玄成?”周宇稀奇道。
“陛下,兄长与陛下是布衣之交,素来是闪避嫌疑、不言君过的性子。做事或许可以,但不是个会直言进谏的人。”只见长孙氏毫不避讳的淡定的说着自己兄长的过失。
“你呀你,哎。”听了长孙皇后的话,周宇指着她不由笑了。
“不过陛下,您自从朝中平定了突厥之后,您与朝臣生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年年都有十次八次。”长孙氏面带忧色的忧心忡忡地说。
听完此言,正在喝茶的周宇双手猛然一顿,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杯,双眼无神,就不言语,殿中顿时沉默了。
长孙皇后的话又勾起了周宇脑海中从前的记忆,那还是贞元元年,萧斌还活着,刚刚登基的自己年少轻狂,与朝中老臣言语间多有不合,每次开完朝会回到显德殿都是怒气冲冲,那个时候便是萧斌在一旁劝解自己。每当自己想要享受的时候,萧斌总会提醒自己。虽然自己不说,但自己知道那个时候,萧斌便是自己与朝中老臣的缓冲。后来平定了突厥,自己得意满满,自觉一雪前耻,提出修建大明宫,那时朝中便只有萧斌和魏徵直言进谏,只说不可。那一次自己怒气冲冲,萧斌只一句“陛下忘了周静帝故事了吗”,自己出时还颇为不信,直到他一一举例,说得自己冷汗直流,才打消了念头。想来自从文贤去世之后,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魏徵不如文贤与自己的关系近,对于谏言自己也越来越听不下去,每回都怒不可遏,朝中敢于直谏的也仅剩魏徵一人了,想来自己是真的错了。
直到过了许久,才听到周宇悠悠的叹了口气“是朕自傲了。”不待旁边长孙氏张口,周宇便挥手止住,起身负手来到窗前,说道“观音婢,朕知道了。自从文贤去世,朕是越来越听不得直谏了!如今朝中直谏者仅魏徵一人,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过去是朕太得意了。”
“陛下,臣妾有罪”长孙皇后急切的刚一开口便被打断了,只见周宇转身过来抱着自己说道“多亏观音婢,朕才知道错了,你何罪之有?是朕过去自满了。”
“文华曾告诫朕不要学静帝,朕还为此生气,想朕这几年,是朕错了呀。”只见周宇拉着长孙氏的手一同坐在木榻上,笑道
“不过,文华与平阳妹妹之子萧睿今年再过不久想来便要进京了,他比兕子略大两岁。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自己这个舅舅”
“萧氏人才辈出,寻常孩童不记事,萧睿想必是认得的”见周宇不再生气,长孙氏自然是顺着话题说道。
而远在兰陵的萧睿则是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只道要休养一下身体,却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两位至尊正念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