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阳光的地方总会有影子,在一群人的欢笑之中自然也有一隅是属于失落的人的。应天与亦姮大婚的那天,鲛宫内外热闹非凡,孔屏坐在朱麟宫的屋顶,黯然地看着那片不属于他的快乐。
九十岁登基的少年女王在一片质疑声中向众人证实了自己的能力,孔屏是她最忠诚的拥护者,像小时候不顾一切地帮她打架一样,任何一个不服从亦姮的人都是他的敌人。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孔屏本以为等亦姮到了大婚的年龄,他就可以娶她为妻,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出现一个叫应天的家伙。
他的亦姮居然嫁给了一个油嘴滑舌、放荡不羁的男人。
心如刀绞的他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却适得其反,增加了自己对疼痛的敏感,每一声欢笑、每一句祝福都剜得他痛不欲生。
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冯碌游到他身边,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清净,好多人都吵吵着要去闹洞房呢。
“洞房”二字又是一把尖刀,他默然转身,等着冯碌自行离去。
“干嘛表现得这么闷闷不乐,跟亲爹嫁女儿似的。亦姮嫁了不还是你们的女王嘛,有什么舍不得!”冯碌僵硬的舌头让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格外不流利。
“你快点回去喝酒吧,新郎官的朋友。”孔屏冷冷地打发他。
“干嘛撵我,你们都撵我!新郎官还说我要是敢去闹洞房就让我再也入不了洞房……哈哈……哈哈……”冯碌又开始没缘由的傻笑,“要不,我在这儿陪你喝酒吧,你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孔屏拿这个酒鬼没办法,抓起酒壶,咕噜咕噜几口就将一壶烈酒喝个干净。眼帘垂下的一瞬,冯碌发现他的眼角竟有几颗珍珠滑落。
“你干嘛哭啊,你这样我还以为你一直暗恋你们的女王呢!”冯碌开玩笑道。
孔屏蓦地抓起他的衣领,一脸愤怒几乎要在海底将他燃成灰烬。
醉得稀里糊涂的冯碌突然清醒了,无意间的酒醉之话竟点破了孔屏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两人并排而坐,再无人言语。
如果那次山神祭亦姮没有使用姮珠,冯碌大概也会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可偏偏一切都那么巧合,他发现了姮珠的妙用,也想起了孔屏心里的阴影。
于是,在某次去鲛宫看望应天的同时,也顺便拜访了一下那个失意的孔屏。
“我无意间知道了你的心事,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千思万想,决定帮你。”冯碌一脸虚伪的笑容。
“你是应天的朋友,为什么要帮我呢?”孔屏冷冷地问。
“朋友这种东西,是因时因事而定的,志趣相投可以是朋友,一言不合也可以绝交。”
孔屏生平最恨这种不讲义气的小人,一脸嫌恶地瞥了冯碌一眼,正要下逐客令,冯碌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让应天从此再无颜面踏入鲛宫,亦姮也会变成你的妻子。”
孔屏的心一动。
也许是太强的欲望才让他忍不住同意了冯碌的“合作”。
冯碌说他只想借助姮珠的威力解除火山的威胁,灾难消除后,自会奉还姮珠。
他让孔屏告诉他避水珠的秘密,以便于人类入侵鲛宫,之后再把泄露秘密的罪责扣在应天头上。冯碌与应天本是好友,两人联手也是合情合理,应天为了权力,冯碌为了姮珠,动机也很分明。
到时候孔屏为他们安排好路线,冯碌窃取姮珠后即离去,鲛宫也没什么损失。
计划永远是完美的,但变化却往往出人意料。
两个人都没想到亦姮会带着鲛人那么顽强地抵抗,孔屏更没想到冯碌会对鲛人大肆屠杀。双方死伤惨重,原本的约定就像是一纸屠杀令。
“既然事已至此,咱们都没有办法回头了。咱们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冯碌还是那个一脸阴险的冯碌,孔屏却几乎被身上的十字架压得透不过气来。
可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亦姮可以不爱他,但如果憎恨他,他大概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当他在亦姮面前说出真相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血债累累的他必须偿还。
“孔屏,我爱你的。”亦姮那颗凉透了的心还在缓慢地跳动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就是我的依靠。当所有人都在质疑我指责我的时候,我还可以告诉自己,孔屏是永远站在我背后支持我的人,他永远不会背叛我。看来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姮儿……”孔屏只叫了她一声,想不出任何为辩白的话。
亦姮向上扬了扬手,结界破碎,孔屏又回到了鲛宫的海水里,生与死、情与爱在她的眼里变得百无聊赖。
冯碌说得没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源自她,顶着救世主帽子的亦姮竟然是灾难的制造者。
“瞳儿,你能原谅孔屏吗?”亦姮问。
重重打击下的亦瞳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才反问了一句:“姐姐能原谅他吗?”
亦姮笑了:“我唯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她抬起头,找到了沉默已久的慕云霄,恭敬地问:“慕云公子,看在我与小洁有特别缘分的份上,能不能帮我让应天复活?”
慕云霄无奈地摇了摇头:“生死本不是凡人能操纵的,在下无能为力。方才救冯碌不过是因为我早看出孔屏图谋不轨,用雪元素为他护体,才使得他逃过一劫。您方才那一剑实在是超出在下的预料……”
亦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她知道,应天是带着对她的恨离去的。所以她留下她,让冯碌告知她真相,让她永远无法释怀。
不过好在她的生命也已经到了尽头了。十五年前她就该死了,残留的怨灵不过是为自己的爱情讨个说法。她紧紧地抱住应天,越抱越紧,紧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压迫出来了,要和应天融为一体。
应天,亦姮永远爱着的应天,一同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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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唠叨~话说经过漫长的等待,第三卷终于完结了,敬请期待第四卷,幕茵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