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薛蟠的再次娶妾行为,薛蟠的母亲薛姨妈以及薛蟠的妹妹薛宝钗,都是反对的,但很可惜,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反对,只是限于言语上,而没有落实到具体的行动当中,所以最后,她们俩反对归反对,薛蟠的娶妾大计还是照常执行。
薛园是一个大园,其实,在薛园里还有一个园中之园,名为小憩园,乃薛宝钗的居住之所。
临近傍晚时分,薛宝钗想想,还是叫上了贴身丫环莺儿,一起出去看看。她心道:毕竟,人都已娶回了家,就算不高兴,那也是针对自己哥哥的,而不能把不悦发到新娶的嫂子身上。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途经海棠树林里时,竟然遇到了昏倒在地的贾宝玉和秦钟。
当时,正有很多好事的人,在给贾宝玉和秦钟做紧急抢救,有抓着他们腿脚往他们脖子上架的,有扶住他们脖子往他们腿脚处按的。
“你们在做什么?”莺儿喝斥道。
众人见薛家的大小姐薛宝钗来了,都快速地站起,让到一边,眼睛看着不说话。
“小姐,他好像是宝玉。”莺儿道。
“哦?”薛宝钗脸色一变,赶紧凑上去,看了看,便朝旁边的人道,“你们来几个,帮我把他们俩抬到我的住处。”
“好,好,我先。”一个汉子道。
“我先。”另一个汉子道。
“我先,我先……”众汉子道。
“不要抢了,就你,你,你,还有你,四个吧。”莺儿手指着道。
被选中的四个汉子高兴地直流口水,看着薛宝钗道,“小姐,现在就去么?”
“嗯。”薛宝钗轻声道,声如琴音,清澈,恬静,婉转动听。
“耶!”四个汉子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
“擦干你们的口水吧。”莺儿斥责道,说着,示意他们抬人。
看着远去的身影,余下中的一个汉子,恨恨地道,“男人真是贱,丑女央办事,就推三阻四,美女请办事,就争先恐后,切!现在,我郑重提议,大家一起鄙视他们四个!”
“好,鄙视他们四个!”众人齐声道,道完,纷纷朝着远方,吐痰,吐唾沫。
四个大汉,把贾宝玉和秦钟抬到薛宝钗的屋门口,莺儿就唤出几个丫环换下了他们,然后,给了点赏银道,“有劳你们了,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吧。”
四个大汉看着眼前的优美景致,愣了愣道,“好啊,好啊。”说着,接过钱,却都不动腿。
“走啦!”一个身体颇强健的丫环,冲着四个大汉喊道,喊完,带着他们一起出去。
到了屋里,薛宝钗示意抬着秦钟的两个丫环把秦钟放在靠椅上,而抬着贾宝玉的两个丫环却被她带着进入到自己的闺房,“放到床上吧”,薛宝钗说道。
“小姐?”两个丫环一愣,“这可是你的床,让他——”
薛宝钗看了看她们俩,道,“放下吧,没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按辈份,他还得叫我姨表姐呢。”
“是。”两个丫环放下,就快速退出去了,一出到屋外,就窃窃私语起来,一个道,“小姐对他是不是太好了?”另一个道,“是哦,平日里,就是连公子爷都不轻易让进她的闺房,更别说,让一个大男人睡到她床上了。”
莺儿吩咐两个丫环放好秦钟,就走进薛宝钗的闺房道,“小姐,看样子,他好像是被人用掌打晕了的。”
此时,薛宝钗正拿着自己的绢帕给贾宝玉轻轻擦脸,过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去箱子里,拿一颗清心丸给他服吧。”
莺儿悄悄凑上前,看了看薛宝钗的神情,偷偷笑了笑,应道,“哦,知道了。”
拿过清心丸,莺儿出来,给秦钟服了。
清心丸果然神奇,服下没半刻功夫,秦钟就醒了过来。他睁眼看着正在注视着他的莺儿,眨了眨眼,然后笑道,“难道,刚才,是美女姐姐救了我?”
“是我救了你,但不是美女姐姐。”莺儿见他长得俊俏,心下很有好感,说着又道,“你是怎么晕过去的?”
秦钟坐起来,将手一拍,气道,“还不是那个宝玉,见色忘友,竟然趁我不备,一掌把我打晕了。”
“宝玉?”莺儿惊道,“不会吧,救起你们时,他也是晕了的呀。”
“他也晕了?”秦钟说着朝四周看了看,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们小姐的住处。”莺儿怕他不知,又补充道,“也就是薛家的大小姐。”
秦钟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了,一定是薛宝钗小姐,是不是?对了,你刚才说也看到宝玉了,那他人呢?”
莺儿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他正在我们家小姐的闺房里,由我们家小姐悉心照顾着呢。”
“哦?”秦钟说着顿了顿,看着莺儿道,“哎呀,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莺儿睁大眼睛,“好好的,你这样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是完啦。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救美人,可如今,却是美人救了英雄,你叫我秦钟以后还怎么有脸活下去啊。”
莺儿嘻嘻一笑,笑得像银铃声一般,“原来你叫秦钟啊,以前,我听宝玉说过你。”
“他肯定没说我好话。”秦钟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越看越讨人喜欢了,道,“不知美女姐姐叫什么名字,以后,我秦钟好沐浴焚香,乞求上天保佑姐姐长命百岁啊。”
“别哄我了。”莺儿笑道,笑完,又道,“你就叫我莺儿吧。”
秦钟一听,很是高兴,心想,她肯告诉我名字,就说明她还不讨厌我,她不讨厌我,那也就是说有戏可唱了,于是轻念着道,“莺儿,莺儿,哇,这个名字真好听,多说几遍,我都感觉嘴有余香了。”
“油嘴滑舌。”莺儿脸一红。
“哪有?”秦钟说着故意“哎呀”往下一倒。
“怎么了?”莺儿赶紧扶住道。
秦钟抓住莺儿的手,眼神暧昧地看着她道,“没什么,没什么,现在,有你在,好多了。”
薛蟠父亲早逝,当初,为了安慰陪伴伤心的薛家母女,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就常带着宝玉到这儿来小住,一年大约有三、四次,每次短则半月,多则数月,也正是如此,才有了贾宝玉和薛宝钗的从小相伴相识。
“宝玉,你今天是不是又没看书?”年幼的薛宝钗道。
“哎呀,宝姐姐,你又来监督我啦。”年幼的贾宝玉道,“有时候,你的嘴上要是长上两撇小胡子,就真像是我的私塾老师了。”
“别跟我打哈哈,走,进屋读书去。”年幼的薛宝钗像个小大人似地道。
“好啦好啦,等我逗完这一回蛐蛐就来,好不好?”
“那好吧,我陪着你一起。”
人的感情记忆确实够奇怪,儿时的,总是那么让人记忆犹新,恍如眼前,而成年时的,就相对淡薄多了,过不了较长一段时间,就会有突然忘却的感觉。
看着昏睡了的贾宝玉,薛宝钗伸出如玉一般的手,在他眉间鼻间轻轻摸了摸,这个当初喊她宝姐姐的少年,几年不见,已经长得这般大了。看着现在的他,回想着那时的他,薛宝钗心里甜甜的,也酸酸的。
打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就很少像一个小女孩般,在母亲面前撒娇了。谁说只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父母早死的孩子,何尝不也是早当家?若非她的父亲早逝,她的哥哥薛蟠岂会过早担负起维护家族的重任?若非她的父亲早逝,她薛宝钗又岂会仿佛于一夜间开始长大?
往事像被马车驰过的路面灰尘,一一在薛宝钗的心头浮起。
不知为什么,薛宝钗并不想让贾宝玉及早苏醒过来。
她喜欢他这样静静睡在她面前的样子,她喜欢这样静静看着他睡着时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闺房外响起了莺儿咯咯的笑声。
“莺儿妹妹,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秦钟道。
“你尽会拿好话哄我。我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哄的女孩。”莺儿嘴上虽说着不容易被哄,但实际上,早已被哄的飘飘然了。
秦钟捉住她的手,又是一阵甜言蜜言,“莺儿妹妹,不瞒你说,我感觉我们俩好像上辈子就见过了似的,好熟悉,好亲切啊。”
莺儿挣了挣手,没挣脱,就佯怒道,“这话,恐怕不止对我一个人说过吧?”
秦钟将她手触到自己胸口,“你听,这儿,还在怦怦直跳呢,如果你要是再有丝毫怀疑,只怕它就要伤心地破碎了。”
“哪,哪,哪?”莺儿故意找寻着道,“我怎么没看见呀。”
“在这儿。”秦钟说着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搂。
两人扭扭打打,到底,还是拥在了一起。
“呀,不好,外面可能有人呢?”半晌,莺儿推开秦钟,理了理衣服,红着脸慌张地道。
毕竟是初次见面,秦钟也不敢太造次,应和着道,“没人呀。”
“时间也不早了,我去房间里看一看宝玉去,你乖乖地坐在这儿,别乱跑。”莺儿看着他道。
“嗯。”秦钟一副不舍的样子。
“乖。”莺儿说着在他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就轻笑着进屋去了。
薛宝钗听到莺儿进屋的脚步声,便从床沿边站起来,走到了窗边,道,“莺儿,再拿一颗清心丸出来,给宝玉服下吧。”
“刚才,你没给他服么?”莺儿说着朝箱子边走去。
“小姐,是你给他服还是我给他服?”莺儿拿过清心丸看着薛宝钗笑道。
“你服。”薛宝钗道。
“小姐不想让他一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么?”莺儿笑道。
“坏丫头,又跟我耍贫嘴了,去,快去,给他服下。”薛宝钗说着又道,“先给他喂点水,小心噎着。”
“知道。”莺儿笑道,“小姐,你呀,就是放不下面子。”
“胡说。再胡说小心我要打你了。”薛宝钗道。
莺儿坏坏地吐了吐舌头,便赶忙给宝玉服食清心丸。
天黑,莺儿点上蜡烛的时候,宝玉醒了过来,他一看到眼前默默注视着他的薛宝钗,惊得“啊——”一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