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说：“人家两位大哥一心扑在事业上，不像你那么没出息。”杨山坡说：“说实话，没生杨杨的时候，两个人自由自在的，没感觉出有多大压力。自从有了杨杨后，感觉责任重了，压力也大了许多。做女人难，做男人也不易啊。”柳叶说：“男人就应该承担起责任，要不我们嫁给你们干什么？嫁给你们就是为了找个依靠，依靠不住，还不如自己过！”付晓滨低着头，一言不发。柳叶说：“快十一点了，你们先喝着茶，我跟经纶去厨房把菜整出来，一会儿就好。”大家都站起来要去厨房帮忙，魏经纶说：“都是现成的，动火的菜没几个，大家都坐着别动。”白雪说：“刚才柳姐不是说上午吃喝的事他们三个人负责吗？我们姐仨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呢。”魏经纶说：“放心吧，有你们家山坡这么能干的人在，我和老付都靠不上边，还用得着你们女同胞动手？”白雪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不能只让我们家山坡一个人干，要是累坏了，等我们家杨杨长大后，可跟你们没完。山坡，过来喝茶，咱不去厨房。”李冬冬说：“白雪真能逗，你看你还是辞职来公司干营销员吧，说不定一年能拉个百儿八十万的保费呢。”三个男人在厨房里边干边聊，三个女人在客厅里嗑着瓜子，吃着糖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菜端上桌后，魏经纶打开了一瓶茅台酒，一边往每个人的杯子里倒着酒，一边说：“今天我就准备了两瓶酒，咱六个人一起消灭它，多了一点也不喝。”白雪说：“我还得照顾宝宝，给我瓶饮料吧。”
李冬冬说：“我也不喝白酒，也给我瓶饮料。”杨山坡反对道：“俺老婆照顾孩子，有原因，你有什么理由？”李冬冬说：“我给照顾杨杨，让白雪喝酒。”杨山坡说：“那可不行。过年了，没特殊情况的，一律喝白酒。”李冬冬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特殊情况？”“你有什么特殊情况？难道有了？”杨山坡看着付晓滨问道，“老李现在有情况了？”柳叶说：“山坡，冬冬不喝就别逼她了。我看这样，我们姐仨个喝饮料，你们哥仨喝白酒，谁愿喝什么就喝什么。”魏经纶说：“谁愿喝什么就喝什么，那不犯了自由主义吗？第一杯酒大家统一都喝白酒，这可是国酒，都尝一尝，一杯过后，你们三个女同胞随意。”柳叶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李冬冬和白雪：“那也行。”每个人的杯子里都盛满酒后，魏经纶第一个端起杯子：“今天的酒，能喝的多喝点，不能喝的就少喝点，没有任务指标。按照咱们滨城的风俗，东道主应该敬三杯酒。今天我们是家庭聚会，一半又是女同志，喝三杯是不可能的，那我就敬大家三口酒吧。”“这第一口酒，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和睦！”魏经纶说完，六只杯子碰到了一起。“这第二口酒，感谢各位一年来对我的关心、支持和帮助，谢谢大家！”大家都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看到白雪没端杯子，柳叶问：“白雪，你怎么不喝？”白雪说：“魏大哥敬一年来给他关心支持和帮助的人，我既没支持，更谈不上帮助了，所以，魏大哥敬的这口酒不包括我。”
魏经纶笑着说：“你怎么没支持帮助？你批准杨山坡来永泰公司工作，这是直接支持帮助；辛勤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让山坡安心工作，这是间接支持帮助。依我看，在我们这些人里面，你最辛苦，支持最大。”
大家一边笑着，一边催促白雪要多喝点。
魏经纶看了付晓滨和李冬冬一眼，说：“今天咱们聚会，还有一个重要议题是给付大哥送送行。吃完这顿饭后，付大哥就要去滨东市中医院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我们希望你从滨东回来后，给大家一个惊喜。”
看到付晓滨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样子，魏经纶安慰道：“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你也没有必要觉着不好意思，很丢面子。如果你不下决心戒掉酒精依赖那毛病的话，不仅面子真的没有了，而且你自己身体也垮了，你和冬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庭也就毁了！”
杨山坡说：“老付，刚来公司的时候，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工作有经验，办事干练，敢作敢为。当初你追求李冬冬的时候，我们都替李冬冬高兴，认为你老付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李冬冬嫁给你后，有安全感，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可自从染上酒瘾那毛病后，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工作也大不如从前，再这样下去，你自己身体垮了不说，李冬冬也跟着垮了。你看看李冬冬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当初要是知道你老付是个酒鬼的话，说什么我们也不会让李冬冬嫁给你！”
看着杨山坡越说越激动，白雪偷偷地踢了杨山坡一脚。
杨山坡瞪了白雪一眼，说道：“你不用踢我，老付愿意听我也说，不愿意听我也得说。老付，在咱们一天来公司报到的四个人当中，你最大，李冬冬最小。说句你可能不愿意听的话，依你当时的条件，根本配不上人家李冬冬，可你硬是死磨硬缠地把李冬冬娶回了家，你不能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呀！咱们四个人中就我条件最差，是农村孩子，靠我爹放羊供我读完了大学。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好好工作，不珍惜今天的生活，不仅对不起社会，更对不起家人。这些事我都想到了，像你付大哥这样一位有着十几年工作经历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吧？”
“别光顾着说话了，咱再喝一口酒，菜都凉了。”柳叶想缓和一下气氛，招呼大家道。
看到李冬冬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柳叶拿了一块热毛巾递给了李冬冬。
李冬冬擦着眼泪跑进了魏经纶和柳叶的卧室，柳叶和白雪都站起来跟了进去。
魏经纶说：“山坡虽然说得有些言重，但句句发自肺腑，换作别人，他不会这么讲的。”
杨山坡说：“对我来讲，咱三个人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谁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姐妹生活愉快、家庭幸福？”
魏经纶说：“这次你去滨东治病，别人都不知道，我跟刘总也说是你家老人身体不太好，你们俩陪她去外地治疗一段时间。说实话，现在单位里有些人知道你酒有点上瘾，但还不太清楚你已经到了依赖的程度，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换作别人，酒瘾一上来，哪管白天黑夜，上班不班的。所以，治疗这种病，药物仅是一个辅助，关键还得看个人的意志和毅力。老付，你在部队里干了十年，意志和毅力应该比每个人都强，只要你常想想李冬冬，常想想家里的老人，你就能增强治好病的信心和毅力。”
过了一会儿，柳叶和白雪陪着李冬冬重新回到饭桌上坐了下来。
李冬冬红着眼圈说：“老付，大家今天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不能辜负了大家。你得这个毛病，我也有责任。刚开始的时候，觉着你工作忙，压力大，喝点酒能解除疲劳，所以你平时喝酒，我也没怎么拦挡你；你上瘾了以后，又跟你赌气放任你。你如果觉着咱两人还能过下去的话，那你下决心把酒戒了。你看人家山坡比你小好几岁，都有杨杨了。如果你觉着咱两人没法再过下去了，咱们也好合好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柳叶说：“冬冬，说哪里话？付大哥虽然对酒有些依赖，但还没到戒不了的程度，只要有决心和毅力，完全戒掉是没有问题的。”
魏经纶说：“柳叶说得没错。听说有的人比你老付厉害多了，甚至都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人家都能戒掉，你老付还能戒不了？”
看到付晓滨一直低头不语，李冬冬有些火了：“大家说了半天，你难道一句没听进去？想喝，你就放开喝吧，爱喝多少喝多少！”李冬冬气呼呼地拿起刚才打开的那瓶酒，砰的一声放到付晓滨面前。
付晓滨抬头看了一眼李冬冬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羞辱和惭愧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在眼圈中打了几个转后，终于没能忍住。
“首先，我对不起大家！在咱六个人当中，我年龄最大，做大哥的本该照顾当弟弟妹妹的，没想到反让大伙为我这个当大哥的操心了。其次，我对不起冬冬你。近一年多来，因为喝酒，让你担了很多心，生了很多气，影响了夫妻感情，而且把家都喝穷了。刚才山坡说的话对我刺激很大，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表个态。下午去滨东后，我一定配合医生做好治疗工作，如果这次不能彻底把酒瘾戒掉，我就坚决不回滨城，到时候，你们要在领导和同事们面前帮我多打打埋伏。”付晓滨诚恳地说。
魏经纶说：“老付，只要你下定决心把病治好，其他的事情都好处理。”
“今天是正月初二，元宵节之前，我争取把病治好回来，大家一起去我家过元宵节。”付晓滨信心坚定地说。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嗯啊，嗯啊……”杨杨可能被鼓掌声惊醒了，大声哭了起来。
三个女人一齐站起来，朝卧室里跑。
白雪喂完杨杨奶水后，小家伙又睡着了。
杨山坡问付晓滨：“老付，你这酒瘾是怎么得的？”
付晓滨有些不好意见地说：“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清楚。转业来保险公司后，韩东洋整天领着我们这些人今天去这个单位喝酒，明天去那个单位交流感情。刚开始的时候还觉着酒量大是一种优势，从不自我控制，所以酒就越喝越多。对冬冬有那个想法后，我天天沉浸在恐慌和不安中，想说又不敢说，害怕被拒绝后让别人知道成为笑谈，不说又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每次都想喝点酒为自己壮壮胆。那天晚上咱们喝完酒我送冬冬回家的路上，借着酒劲跟冬冬挑明了，可冬冬不仅婉拒了，还每天想方设法躲着我。那些日子，我几乎是每天必喝，每喝必醉。从那以后，一天不喝酒，就觉着空落落的，好像心神不宁似的。刚结婚时，还极力控制住，可到了电厂工地上后，就自我放纵了。天天跟电厂工地上的那几个头头，有事没事地泡在旁边的那几个小酒馆里，喝着喝着就上了瘾。”
杨山坡笑着说：“冬冬，搞了半天，老付这酒瘾的毛病还是因你而起的呢。要是当初你主动提出跟老付好，老付就不会那么惶惶不安了，也就不用借酒壮胆了。老付提出跟你好后，你痛快地答应人家，别老是躲着人家，老付也就不用借酒浇愁了。老付，以前我总认为你天生心理素质好，胆子大，敢想敢干，搞了半天跟我差不多啊，晚上什么都敢想，太阳一出来，胆子就晒化了，什么也不敢干了！哈哈哈……”
魏经纶一边笑着，一边说：“这方面，付连长的办法确实不如人家大学士多。人家大学士名义上去看夏老师，实际上去打人家白雪的主意。哈哈哈……”
杨山坡一脸无辜地说：“我第一次去老丈母娘家的时候，真不知道人家还有个闺女，去了以后，才知道她们家还有一个叫白雪的。我一想，反正白雪也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两个个体户组成个联合体不正好吗？”
众人哈哈大笑。白雪气得使劲踢了杨山坡一脚，痛得杨山坡嗷地喊了一声。
柳叶说：“你还别说，人家山坡虽然年龄小，从校门出来也没几年，但人家社会经验可比你们两人多多了，尤其是找媳妇的水平，那是响当当的。像白雪这样优秀的姑娘，多少小伙子排着队跟在后面，可人家就是不答应，非等着杨山坡不可。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
白雪说：“柳姐太夸张了，哪有小伙子排着队跟在后面的？不过我还是挺相信缘分的，缘分来，谁也挡不住。你比如说魏总和柳姐，给人家郭秘书长和王老师当回伴娘，两个人就能伴在一起。”
魏经纶说：“说着说着怎么说到我们这里来了？那时候我跟柳叶都是大龄青年了，如果不想办法‘生产自救’的话，可能就要打光棍了，所以也就凑合在一起了。”
杨山坡说：“得了吧，你们那点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老魏当伴郎就当伴郎吧，到了那里，又是谈诗歌，又是说摄影的，弄得人家柳大小姐神魂颠倒的，不嫁给你有什么办法？”
柳叶笑着对白雪说：“白雪，你要对你们家山坡严格管教，否则的话，他会给你惹事的。”
白雪说：“杨山坡说的这件事，滨城人民都知道。就他那个胆，惹不了什么大事。”
柳叶说：“你们两个夫唱妇随，配合得真好啊！不愧是夫妻啊！”
魏经纶看到李冬冬坐在一旁默默无语，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无话找话地问：“冬冬，正月十五去你家过元宵节的时候，你要把你家这几年的‘存货’都要奉献出来啊，到时候我们要好好给老付祝贺祝贺。”
李冬冬一语双关地说：“家里存货多得是，到时候你们尽管去就是了！”
听了这话，付晓滨的头更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