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七点刚过，四个人好像约好了似的几乎同时到达了公司。杨山坡一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付晓滨还钱：“付哥，上周喝酒的钱我带来了，还给你。”“你先用着吧，那么着急干什么？”付晓滨客气道。“我已经带来了，以后需要的话，我再找你借。”杨山坡说着就把钱塞进了付晓滨的口袋里。魏经纶收拾好卫生没多久，牛山歌就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走进了办公室。“科长怎么来得这么早？”魏经纶讨好地问道。“习惯了，办公室工作本来就是个早来晚走的工作。”牛山歌说道。“科长，我刚给您沏好了茶，您喝吧。”牛山歌一坐下，魏经纶就把茶杯端到了牛山歌的面前。“小魏，别这么客气，以后我自己沏就行了。”牛山歌满意地说道。从王宪管办公室出来，牛山歌跟魏经纶说：“小魏，你通知办公室的其他人员一会儿到我办公室集合，咱们开一个短会，有些事我再跟大家交代交代。”
没多大工夫，办公室的人员全部到齐了。牛山歌扫了大家一眼后说道：“今天开个短会，有几件事跟大家再强调一下。一是关于车辆维护与安全问题。去年以来，上级公司相继给咱们配备了四辆新车，极大地缓解了公司办公用车紧张问题，大家要本着高度负责任的态度，务必把车辆维护好，保证车辆整洁，绝对不能出现故障问题。二是大家具体分工问题。宣传和文秘方面的工作，以后主要由魏经纶同志负责，林琳主要负责收发、文印、接待等方面的工作。三位领导的车辆使用问题，在这里我再重申一下。王总在人民银行工作的时候，刘大奎就在领导身边工作，给领导服务已有好几年了，具有较丰富的行政管理和服务经验，除了对三位新来的同志有传帮带的义务外，还要协助我做好公司车辆的管理工作。刘征、吴小小两位同志入司时间不长，对刘总、宋总两位领导的特点、习惯可能还没完全掌握，在如何为领导提供好服务方面要多向刘大奎同志请教，同时还要承担起公司的安全保卫、日常行政事务和领导办公室的卫生工作。王绪言的马自达车作为办公室机动车辆，主要任务是保证办公室及业务科室正常用车，但不管哪个科室用车，都必须经过我批准。”
大家散去后，牛山歌又把魏经纶单独留下：“小魏，王总对宣传工作一向很重视，你要发挥好你的特长，在报刊杂志上多做些宣传公司的报道。另外，省公司半年工作会议下周要召开，在全省半年工作会议上，王总有一个典型发言，过会儿领导们要开会专题研究，你跟我一起列席会议。”
进入公司刚一周，就有机会参加总经理办公扩大会议，魏经纶既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感觉心怦怦直跳。
“今天这个会议是一个专题会议，议题只有一个，研究即将召开的省公司半年工作会议上我的典型发言提纲。魏经纶同志因为第一次参加公司最高规格的会议，这里我有必要多说几句。能够参加总经理办公会议，这应该算是一种荣誉，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个机会，尤其是像你这样一位刚入司不久的员工来说，更应该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和奖励。对每次会议上领导们说的话、做出的决定，起码要做到三点：一是要吃透精神；二是要融会贯通；三是要守口如瓶，否则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干部。”王宪管说道。
听到“干部”这个词，而且这个词是从公司最高领导嘴里说出来的，魏经纶心里一阵狂喜，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马上想起舅舅赵明的教诲：轻易不露，学会矜持，急而不躁，遇事不惊，方能成器。
王宪管说：“省公司的半年工作会议，确定了三个典型发言单位，其中就包括我们滨城公司。省公司给我们定的发言方向是‘如何发挥保险的保障功能，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服务’。据说，这次会议省政府有关领导也要参加。因此，发言稿写得好不好，不仅关系到我们的工作成绩能不能反映出来，更重要的是保险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能不能得到省政府领导的认可。办公室要把这件事情当作当前的一件头等大事来抓，稿子一定要写得有高度、有新意、有内容。初稿形成后，我要亲自把关。”
王宪管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以前，在材料写作和典型经验的总结上报方面，我们做得不够，很多好的经验没有总结出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缺少‘笔杆子’。魏经纶同志来公司后，希望在宣传报道和经验总结上报方面有所改进。山歌，关于公司的具体情况，你多找些材料让小魏同志看一看，让他对公司的情况尽量多了解掌握一些，这样写出的材料才能更生动全面，周五前我们再开会研究一次。”
接到任务后，魏经纶既激动又担心。激动的是，领导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说明领导对自己是信任的。担心害怕的是，自己虽然一直从事文秘工作，但以前都是以写宣传报道为主，领导讲话稿写得很少，况且自己初来乍到，对公司情况不熟悉，万一材料写砸了，一旦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个“庸才”的印象，那无论如何是难以改变的，如此，岂不悲哉！
魏经纶拿着笔记本敲开了牛山歌的办公室：“主任，王总的发言稿应该从何入手，请您给我指点指点？”
牛山歌有些难为情地说：“在材料写作方面，我确实是个外行，指点更是谈不上了。”“咱们公司的材料以前都是谁负责？”魏经纶有些着急地问道。“公文处理由林琳负责，每年市政府和省公司要的工作总结基本上也是她写个初稿，王总有时间就自己改改，没时间也就凑合着交上去了，这么多年，我看我们的工作总结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只是数据换了换。要不你找林琳商量商量？”望着魏经纶走出去的背影，牛山歌轻轻地且带有轻蔑地语气说：“不是说挺有才的吗？
看来脑子里也没有多少东西！”魏经纶找到林琳，想请她提供一些帮助，哪怕是一两条建议也行，却碰了一鼻子灰。“哎哟，魏大才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哪会写什么材料？请教更承受不起了！”林琳连讽带刺地说。林琳不友好的态度，使魏经纶顿感到了压力和公司人际关系的复杂。这几天，杨山坡感觉很空虚，每天除了听科里的几位同事聊天、吹牛外，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做。那天，杨山坡悄悄地问坐对面办公的闫利：“闫哥，咱们科平时也这样吗？”闫利神情怪怪地问：“哪样？”杨山坡感觉自己问得有些突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说咱们科平时也这么清闲吗？
怎么整天没客户来投保？”“现在是业务淡季，一周有三五个客户投保就不错了！”闫利回答道。“那业务旺季一般是在什么时候？”杨山坡虚心地问道。“大多数企业一般在年初或者年终快结束时才投保。年初投保，时间上好把握；年底投保，全年预算支出好掌握。”闫利摆出一副明白人的样子，跟杨山坡介绍道。“咱们平时不需要去客户那里调研调研，或者了解了解客户有什么需求吗？”杨山坡问道。
“就那么点事，有什么好了解的？”看着杨山坡有些不解的样子，闫利接着说，“实际上，大多数企业是没有保险需求的。大企业有实力，不缺钱，但他们认为，自己公司制度健全，管理有经验，风险自己完全可以排除。规模较小的企业，有些有保险需求，但我们不一定愿意给他们保险。”
“人家有需求，咱们为什么不愿意给人家承保呢？”杨山坡不解地问道。“有些企业风险又大，保费又少，不够整天麻烦的！”闫利说。杨山坡与闫利正聊得起劲，姚东风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包裹往桌子上一扔：“闫利，这东西每人发上一份，剩下的都放到我橱子里吧。”“科长，您又给大家讨弄来什么好东西了？”闫利笑嘻嘻地问道。“陈老七那个傻子，从韩国捎回来了一批领带，给咱们科送过来几条。”稍停了一会儿，姚东风接着说，“抽空你给他算算，看看他那两条破船能收多少保费，实在不行的话就给他保了算了，省得他天天在屁股后面跟来跟去的！”“行啊，一会儿我给他算算。”闫利答应道。“你可以把费率提得高一点。那傻子这几年可能赚了不少钱，‘万元户’整天挂在嘴上，这次一定要狠狠地敲他一下子。”姚东风恶狠狠地说。姚东风出去后，闫利打开包裹，自己挑选了一条红色领带，又找了一条蓝色的扔给杨山坡：“这条给你，蓝底白点，挺好的！”“我没用过这玩艺，还是留给别人吧。”杨山坡说着，又把闫利递过来的那条领带递了回去。“不会用是不是？不会用说一声，我教教你不就完了！”闫利说着，就把领带套在杨山坡的脖子上，一边教杨山坡怎么系领带，一边开导说，“保险公司的人，哪有连领带都不会用的呢？”杨山坡把闫利教的系领带的几种方法反复练习了几遍，可效果一直不理想：“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学了这么多遍还学不会，难道咱天生就不是穿西服系领带的命？”“慢慢来，多系几次就会了。”闫利安慰杨山坡道。滨城第二印刷厂的两间仓库起火了，韩东洋带领客服科的人去了现场，只留下付晓滨一个人在家值班。
闲来无事，付晓滨把科里订的《中国青年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摸起电话跟一起转业回滨城的战友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看到李冬冬从门前走过，扣下电话喊道：“冬冬，冬冬，过来玩玩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你们科的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李冬冬走进付晓滨的办公室问道。“都到市第二印刷厂看现场去了，听说工厂起火了，烧得不轻！”付晓滨回答道。“这几天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昨天怎么没看到你？”付晓滨盯着李冬冬问道。“哪里也没去，整天在办公室里聊天。”李冬冬一边说着，一边摸起了付晓滨办公桌上的电话，“妈，我上午不回去吃饭了，我们办公室的几个同事约我一起去海边玩。”“妈，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掉进海里去？您就别操那瞎心了！”说着，李冬冬把电话挂了。“老太太也不嫌累，整天就是爱瞎操心！”李冬冬嘟嘟囔囔道。“老人都那样，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再说你爸妈就你一个宝贝疙瘩，不操心你，操心谁？”付晓滨笑着说。“哎，老付，我听我们科的人说，咱公司就数客服科好。她们说咱四个一起分配来公司的，就数你最幸运。”李冬冬不无羡慕地说。“我听其他科的人也有这么说的，但不知客服科好在哪里。”付晓滨说道。“我们科里的人都说客服科最实惠，吃喝不用愁。”李冬冬说。“反正到现在为止咱没感觉到有什么实惠。不过大家都这么讲的话，肯定有大家的道理。”
付晓滨说。“好了，不跟你磨牙了，我得回去了。”李冬冬说着，蹦蹦跳跳地出了客服科。望着李冬冬远去的背影，付晓滨心中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来公司报到那天遇到李冬冬的情景。那天，李冬冬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褐色的小皮包，在公司大门口正好遇见了付晓滨：“师傅，人事科在几楼？”付晓滨上下打量着李冬冬，问道：“你也去人事科？”“是啊。我是刚分配来的学生，公司通知我去人事科报到。”李冬冬回答道。“我也是新分配来的，今天也是来报到的。”付晓滨说。李冬冬眼睛一亮，高兴地问道：“是吗？怎么这么有缘分？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付晓滨支支吾吾地说：“军事学院的。”“啊！这么厉害？你怎么也分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去部队？”李冬冬不解地问道。“革命需要嘛！哪里不是为‘四化’建设服务？”付晓滨哈哈笑着说。自从见到李冬冬的第一天起，付晓滨就对李冬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