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壸作《进学解》,布于各乡,倡社学。帝简拔特优者,赐金银财物。卞壸谏曰:“民不患寡,恐生讥议。”帝曰:“国家用士,正在今日。学而无术,是五蠹也,讥之何为?”时贤或曰:“财梓鸣仕”,终不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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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绍离开时功课到《易经》,回来时又要接着学习。他很羡慕红袖添香的生活,便把小槐、宋袆和王羲之拉来一起听课。一时间多了几张生面孔,顾淳便有些拘谨。宋袆和王羲之都读过五经,一个抄书一个吹笛,偶尔旁听一二,也是自得其乐。
此时不像宋后等级森严:宗族社会向集权社会转化仍很漫长。女性虽然缺少人身权利,但大家族的女子,身份要远高于寒门男性。读书识字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宋袆吹笛倒是让卞壸头疼不已。小绍前世习惯听着bgm做作业,再说五经对他来说也不太难。他美其名曰陶冶情操,但如此妖娆女子在此吹笛,连卞壸都难以做到“非礼勿视”。
小绍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事,这次让小槐进学意外的顺利,他心中一动想起一桩事来。
他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
晋之时,立太学,设国子博士,五经博士。但长安太学只招收上品贵族子弟中学问上佳者。而战乱之下,各博士仓皇逃难,上品士族也宁愿在社学传授子弟,不愿将族中俊才送入火坑。于是太学废多立少,徒有其名。
此时寒门子弟偶有就学得官,靠着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已经隐隐有崛起之势。
但世道还没有糜烂到颜之推所言的,富贵子弟不识字的地步。豪门族长,还是以清誉为先,其次学问。等到皇权进一步旁落,“仕而优则学”的时候,才催生了一系列不学无术却把持朝政的怪物。
上品高门虽然轻视经济之学,但也不能断人生路,一些贫寒姓村,也有社学。小绍要做的,就是教育拨款。
假如他只是想当个太平天子,什么也不做,也能躺着当个中兴之主。前有王导,后有谢安。只要他不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估计老天也收不了他。但如果要一扫沉疴,就非得谋划百年大计不可了。
曾经有人计算过,每一元教育投资都有十几倍的回报。而且还是工业时代早期,从非熟练工向熟练工的转化。
而现在要做的,却是从半文盲向第三阶级的转化。光是扫盲运动带来的利益,就何止百倍!
只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自己不是正好有面五经博士的虎皮可以用么。
至于民可使由之之类的,嗯,这位先生你果然继承了中国人内斗高于一切的优良传统。
开玩笑,又不是教他们兵法,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好吗。他们不识字我还怕一点,大家都是文明人谁怕谁啊。
不久,一篇署名“国子博士卞望之”的文书《进学解》,便随着西泠印社的书车出现在江南各地。这篇文章文意新奇(韩昌黎文),书法清丽(王右军字),更重要的是只要登记姓名,就可以免费领一张(人口普查专项经费,由琅琊王府提供)。许多人便领了一张回去,教子女识字。
西泠印社的一般会社员还带来一个消息,设立“西泠奖学金”,社中子弟,凡未及冠,不拘男女,有能通五经者,经过笔试,赏银一两。如果学有所长,经过笔试,可以到京口国子监就读,一切费用由国子监提供。
这项“国策”,就在小绍和卞壸的扯皮之间定下了。
赏格不高,也可以通过考题控制门槛。此时还没有誉录弥封等防止监考官作弊的手段。好在此事不过是小绍的一言堂,也没有谁会想到来贿赂这位真正的主考官。
倒是卞壸收到了不少托关系送礼的书信,忙于应酬了一段时间。让他觉得哭笑不得。
就这样,《易经》按照《象》的内容说到了未济。小绍不喜巫卜谶纬之学,卞壸在六爻上便不多作阐发,只是说明了“阳至阴复,阴至阳复。动静以时,亢极则辱。”的道理。
十翼以《象》为本,阐述的是古典辩证法和历史教训。按照五经顺序,接下来就是《春秋》了。
《春秋》三传,左氏重得失,公羊重微言,谷梁重典章。小绍喜欢左传的鞭辟入里,但卞壸的本传是《谷梁》,进展便有些不畅。
天气转凉,北雁南飞的日子,京口世子府又来了一位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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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