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清峻多识,尝从军旅,杀敌数十。时祖逖见之,曰:“恃才傲物,可以为使,为参,不可为将。”
后果小挫,叹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悔不听先是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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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拉锯间趁着一个破绽,贼兵拔起一个鹿柴,从缺口洪水般涌入。
周顗一阵眩晕:我命休矣!
贼兵的先锋身着皮甲,似乎还是个百夫长。他振臂一呼:“弟兄们,……”
接下来的话却永远停在他的喉间。
一支笔直的杉木杆带着五彩的尾羽,在他的眼前颤抖着,迅速抽走了他的生命力。
“良马既闲,丽服有晖……”后阵传来清丽的啸声,双方都将目光投去。
只见一个身着鸦青色鹤氅的弱冠少年,张弓欲射。
“左揽繁若,右接忘~归!”一支白羽箭,如乳燕归巢,又如鹤归西暝,与归字一同离手。射向鹿柴缺口,当先的贼兵。
徐州兵踩着啸声的节奏,稳住了后退的阵脚,也恢复了两分胆气,又与贼兵战作一团。
盏茶功夫,那少年吟啸了八遍嵇叔夜的《从军》,射出三十二支羽箭。
羽箭收割走十几条生命,将士乘着锐气,用三十多条人命的代价,堵住了缺口。贼兵也丢下五十多具尸体,战斗再次陷入僵持。
少年一轮连珠箭射下来,右手乏力垂下。他便把价值百贯的宝弓随手塞给身边的弓兵,抽出一口三尺宝剑。
周顗起了爱才之念,吩咐两个得力家仆将少年架住,让他们伺机逃走。
那少年兀自吵闹不休:“放我下去,我殷浩七尺男儿,安能临阵脱逃!”
这缩水的七尺男儿脚不沾地,但嗓门吵的让人心烦。周顗使了个眼色,家仆就拿白布堵住他的嘴,省得扰乱军心。
这一仗拖拖拉拉打到黄昏,换岗用餐都过了两轮。徐州兵终于是现了颓势,眼看着就要破寨。
周顗双眼一闭,就要吩咐众人丢下辎重撤退。却听得敌阵传来一阵骚动声。
贼兵的包围松动起来,周顗担心有诈,但也命令收拢军势,准备反击。
只听一声霹雳大喝:“扬州别驾从事,会稽家主,顾和家将,奉命讨贼!降者不杀!”
感受到敌阵的慌乱,周顗也知道机不可失,唯恐放虎归山,也大喝道:“众将士,立功报国,正在今日!随我讨贼!”
这时敌阵后方竖起一面“顾”字大旗,贼兵又是一乱,徐州兵士气更盛。
兵败如山倒,徐馥两眼一黑堕于马下。转眼被擒。一干茅山贼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六百多名伤残俘虏。
双方各领了一半的俘虏和首级。只是徐州兵阵亡和重伤了三百名将士,小绍便自作主张,从辎重里抽了千两白银,算在倒霉的贼兵头上,对将士加以抚恤。
这时只听得后阵一声冷笑:“真是抢的好功劳,刚才我们马上要胜了,怎么恰好就来了?”
原来周顗看得胜了,便让家仆放了殷浩,却不料他对刚才局势变化一知半解,竟以为这些顾家军是来争功的。
周顗脸色有些尴尬,祖逖和小绍更是勃然大怒。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发现是个童子,登时泄了气——你说我跟个小孩一般见识干嘛。
祖逖转头问周顗:“这位是……”
“殷浩,豫章太守殷洪乔之子。”
这名字倒是耳熟能详,小绍便道:“可是那‘沉者自沉,浮者自浮’的殷洪乔?”
这话一出,周祖二人都面色古怪。
殷羡少举孝廉,不到而立之年就任太守,可谓是少年英雄。
他乡中有些长者,便自恃年老,作了很多门帖书信。让他进京领命时,代为结交权贵。
谁知他路过石头渚,把这些信全都付诸流水。要说偷偷一把火烧掉便罢了,他却将此事传得天下皆知。
这番做作,却是为了两般:这些字都认不全的老乡愿,也有资格让我送信?也有资格攀附权贵?另一般就是表明自己不结党营私,是个直臣。
周顗只得说:“此子,肖似其父。”
两人点头称是:一般的清高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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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马既闲,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厉中原,顾盼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