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公之西也,帝曰:“此去不知何日相见。”
深公曰:“当见于大国。”
十年乃归,号大晋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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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羊角,一猿伤。地生金,天火降。牛代马,虎食羊。非我类,黑作黄。
可能周顗和司马睿都高估了小绍。他请葛洪,只是因为抱朴子是当世第一名医,想让他给石婕妤看看病。顺便问他讨要《肘后备急方》,谁没个头疼脑热的,对吧。至于竺法深和郭璞,佛图澄倒在其次——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此时最紧迫的,还是如何反驳这篇巫卜谶纬。
群氓无知,图谶虽不足为信,但小绍也不敢以今度古。
作谶之人用心歹毒:“天火降”四句,意指干支冲克,所谓“三八纵横,黄猪遇虎”是也。还唯恐别人看不懂,“非我类,黑作黄”,小爷黄头鲜卑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南方哪个士族我没见过?晋朝的五经博士卞壸,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和他谈笑风生。沙文猪。
王导的态度,让小绍松了一口气:王导对建康局面,洞若观火。王敦的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了他。但今日当着自己和竺法深的面挑破关节,意味着王氏次房一支,不会支持王敦的举动。
但他最多是两不相帮,其他的还得看自己的手段。
深公见得谶文,一眼可知是针对小绍的,联系到城中二世子开府的局面,心下了然。
小绍赠偈之恩,于深公所见,两人便结下因果。然他与王敦王导,未冠时乃是兄弟,此即宿世之业。此时不禁左右为难。
其实出家之人,当万缘放下,一念皆空。行事但随缘法,不眛因果。抱美妇过河,过河即忘;说法于歌利王,不惑色身。
深公此时既迷于相,身陷痴毒,脸上不见了法喜。他如遭雷击,抓起念珠疾念咒,脸上青筋暴起,汗如泉涌。王导和小绍心知不妙,大为着急。
声音渐弱,深公终于开始念一些别人能听懂的话了:“闻如是。一时。佛在罗阅只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五千人俱……”
“二叔,深公所念何经?”
竺法深开坛已久,兼与俗时兄弟书信往来,王导听得真切,便道:“此乃《放光般若经》。”
般若部统摄大乘,说二谛性空。小绍虽然在寺中天天打混,还是知道般若为根本智,深公如此,当是犯了法执。
师父当年是如何教训几位师兄?小绍努力回忆。
“二叔,还请屏退左右。”
此时唐密未传,自己接下来依样画葫芦,要模仿施展金刚界法门,未免惊世骇俗。
一字成魔念,叫你传法,叫你嘴贱。
船到江心后悔迟。小绍用温茶净手,两袖一甩,在袖底结了个施无畏印,复又散印。——施无畏印诸印第一,他也是顺手。但此印因果过重,非大德不能施展。
再起手,袖底变作转轮法印,抵在竺法深背上。
“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小绍将最后一个“法”字,取第一音“阿”,以金刚、胎藏二界法门念出。他不修中阴,一口气喷薄而出,四肢乏力,趺坐在地。
只听咔嚓一声,念珠落地,竺法深甫遭喝破,如梦初醒。
王导扶起小绍,三人面面相觑。
竺法深此时放下法执,境地又转,“观照自在”,他心细如发,竟发现了小绍和王导都没发现的一个细节。
他展颜一笑:“世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贫僧去了。”
这建安城中,机关算尽,却不过是为黄雀所布局。黄雀自以为得计,又焉知没有弹丸在下?
世人贪求,不过水中捞月,竺法深越想越是好笑,干脆不与王导辞别,挥手而去。
小绍与王导两脸懵逼:这算啥意思。
小绍只得匆匆辞别,王导却看也不看他。
今天就算你没来过我这儿好了。小绍默契的出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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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
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