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殿的欢宴真到月上中天才散去。喜鱼离席后也没有急着走,而是退到一边,要给皇后及良妃、淑妃行礼。皇后见她举止谨慎,礼数周全,脸上方才有了些笑意,走过她身边时,轻轻道:“沉泉殿路远,你不必在这里送了,先行回宫吧。”
喜鱼屈膝行礼道:“谢娘娘垂怜。”
话虽这么说,她却也不敢先走。良妃经过时,对她屈膝回了礼,淑妃经过时,对她点点头。
喜鱼还想给太傅行了礼再走,人群之中,见太傅正与一位亲信耳语。那人在太傅耳边说了几句,太傅本来气宇轩昂的脸宠,登时阴沉了下来,目光冷得惊人,那人还要说什么,太傅一摆手,制止了他,接着挥了下衣袖,快步往外走,意思好像是“出去再说”。
见太傅脸色不佳,喜鱼也不便打扰,就让相从在前提着宫灯,缓缓出了殿门。
这时,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脚步匆匆地从身边掠过,直追了太傅车队而去。喜鱼定睛一看,原是志念,此时他的背影慌张,像是怕太傅的车队走远了一样。喜鱼心道:如何这样沉不住气,哪里有高僧的样子,倒像是家臣一般,刚才烹茶时的从容之色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宫内天街上月色如水,除了步辇发除轻微的吱嘎声外,四周一片寂静。若在平时,难得见如此夜景,喜鱼定会弃了步辇,走上一段,可此时,她的手抚摸着怀里的花梨木玉扣匣,心咚咚直跳,如不是当着众多宫人,不能失了仪态,她定会此时就把匣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好不容易回了沉泉殿,犹泫与相从服侍喜鱼褪妆,更衣,洗漱,熏香,啰嗦了好一阵子才退下。喜鱼躺在锦帐之中,听得外面安静了下来,便悄悄下了床,拿着玉扣匣走到书案旁边。
就着案上宫灯亮光,她缓缓把匣子打开。
匣子里放着整齐叠好的一第泛黄的宣纸,打开纸,只见上面是一张南方常见的年画,用色明鲜,画风淳朴。画上左边是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远处青山隐隐,近处一汪清泉似在潺潺流动,泉中一条墨色的小鱼正在欢快地摇着尾巴。画的右上角题了一句话:“春风脉脉绯红玉,沉泉列列多喜鱼”。这年画用纸黄中透着陈色,似是在屋子中挂了一阵子后被摘了下来的。
喜鱼手捧着这幅画,不觉已潸然泪下。
若是金银珠玉也就罢了,偏是这样一幅画,料想是李檀在机缘巧合之时看到了这幅画,见画上之景合了心中情意便收了起来。他在两军对垒的战场,这样的机缘如何之巧,他又有这样的心思,难得还要千里迢迢送了回来。
如此深情厚意摆在眼前,加上深夜正是心事浮动之时,引得喜鱼珠泪琏琏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