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知道柴御正肚量过人,但如今能豁达至此,却是出乎了喜鱼的意料。她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柴御正对皇帝,就如皇帝对她一样毫无情愫可言。”
喜鱼的心情却是不同。昨天听了一夜雨打芭蕉,竹敲秋韵,惹起她满腹凄凉愁思。与李檀一别已有七月八月,相隔着千里万里,南疆此时也已入秋了,想他每夜听着旗展马嘶,伴着孤枕梦残,早早便要起身,踏破晨霜耿耿,朝露漙漙,不知何时得以解雕鞍。自己空守沉泉殿,谨立朱帘后,却也难逃狂风横雨,一场浩劫,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此时恐怕与李檀阴阳两界了。
劫后余生,喜鱼想明白了许多道理,人心险恶,故人凉薄,交情时休,往事难猜,以前总为杨柳离春泪难收,现在明白韶华易逝,佳期如梦,云易散,水空流,何苦自添愁?以后飞絮落花一登楼,只为良人动离忧,才不妄那****柔情似水,自己浅笑娇无奈,羞卧鸾屏里……
“华仪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披芳不知何时端着装满果子蜜饯的剔红山茶花捧盒,站到了喜鱼旁边,看着娘娘双目迷离,脸色泛红,不知何故,所以发问。
听了她的话,喜鱼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一边,低声说:“云归殿地处山坳,景致如此明净,让我想起巨然的《秋山问道图》来,故而……故而想入神了。”
宫人搬来一只紫檀雕绣花墩请柴御正与喜鱼并排而坐。她听了喜鱼的话,轻声说道:“华仪娘娘对云归殿青眼有嘉,每次来总要夸赞一番。娘娘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对我而言却是多少年都没听到的。”
喜鱼扭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何须如此?清静自有清静的好处,眼前便是最好的例子,都道我承恩受宠,却不知树大招风,这次几乎连性命都赔了进去,怎比你狂风骤雨中还能从容自若。所以说,福祸相依,难言孰好孰坏。”
柴御正听了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
这时,门口有太监来报,说简裕前来求见。
柴御正忙说:“传他过来。”
很快,简裕便带着标志性露着六颗牙的笑脸出现在两位娘娘面前:“如今皇宫中叛贼刚被消灭,皇后娘娘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能亲自过来慰问华仪娘娘,于是派老奴过来看望。”
喜鱼听了道:“皇后娘娘费心,简公公操劳了。”
简裕四下打量一下云归殿,说道:“皇后娘娘来之前吩咐,沉泉殿已派人清扫安净,云归殿地处偏僻,空间狭小,不利于华仪养病,所以还请华仪娘娘尽快搬回沉泉殿为好。”
皇后这么做只是不愿意看到喜鱼与柴御正日夜相处,关系融洽,怕往后宫中有事她们两个会连成一气,同进同退,这样并不利于皇后管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将她们两个分开。喜鱼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便说:“简公公请回去复命吧,本宫明日便搬回沉泉殿。”
简裕听了眼神闪了闪,带着他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告辞而去。
他走后,喜鱼与柴御正相视一眼苦笑道:“看来不搬不行了。”
“你们来了,云归殿才热闹了几天,你们回去,这里便又是个冰窟窿了。”柴御正黯然道。
喜鱼见状忙说:“姐姐不要伤心,我会让相从常来走动,她是个话匣子,走到哪里,哪里便笑成一团,保你们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