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东海边的渔村更加宁静。
夏风微醺,星空下的海景美得让人窒息,只是淳朴的村民早已习惯了屋内的天伦,偌大的海边只剩下一少女和孩童。
少女扎着两条乌黑的马尾,搂着身边的孩童,唱着民谣,随着海风,轻轻摆动。
孩童一脸病态,不时咳嗽数声,似乎连呼吸都十分艰难。
“燕儿归、燕儿归……”
少女的歌声幽谷空灵,宛如天籁,即使京城里最好的乐坊,宫城里最好的歌姬,都远不如其十分之一。
可无论她多么用心,依旧止不住孩童的泪水。
“别哭小宁,爹爹可是无所不能的仙人,爹爹一定会治好小宁的。外面风大了,我们回屋吧?”少女搂紧了孩童,不时亲吻着他额头。
“我、我还想再待一会儿,到了屋内会更难受。”孩童固执地摇了摇头。
“好吧。”少女将外衣披了过去,“但也别太晚了,姐姐熬粥给你喝。”
偌大的海面又只剩下孤单一人,月光映在皎洁的海面上,他看到了消瘦的自己,随即又是一阵咳嗽。
年年日日,病情从未改变,孩童稚嫩的小脸上已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憔悴。
“又在姐姐面前哭了。”他不甘地瞪着海面中的自己,可就是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
“刚才的话记好了吗?”村内一间简陋的草屋内烛火通明,衣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毫无半点修士神采,反而是一脸落魄。
“恩,记住了。”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已满脸泪痕,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宁出生后就没多少时间陪你……小静会恨我和你娘么。”
少女全身都在抽搐,啜泣道:“静、静儿很希望娘亲不要死,也很希望爹爹能一直在身边,但是静儿更希望小宁能够好起来,静儿、静儿最喜欢小宁了。”
“……好,小静和你娘一样善良。”
“呜……爹爹,你真的也一定要离开我们了吗?”少女哭得更厉害了,而中年男子却笑了。
“能用这种方式去见你娘也算无愧于做父亲的心,小宁天资过人,只要能好起来,一定能代替爹爹好好照顾你。“
说完中年男子连忙擦干了少女脸上的泪水,孩童回来的要比他想象中更快了一些。
“爹爹,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
“当然是比较顺利啊,而且这回爹爹可是找到了治好小宁病疾的良药。”
“真的啊?”
“但是啊,”没等孩童来得及撒娇,中年男子便揉了揉孩童的额头,“为了彻底治好小宁,爹爹又要出远门了,并且这次可能要花上数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要一直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恩。”孩童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也别依赖姐姐太久了啊,小宁可是男孩子,要早点学会保护姐姐。”
“好!等小宁有力气了一定不让别人欺负姐姐。”
“最后啊,无论世界变得怎么样,小宁变成了什么样,答应爹爹永远堂堂正正地活在正道上!这是你这个不成器的父亲对你唯一的要求,也是你娘那个傻丫头唯一的愿望。”
孩童来不及看清父亲那从未如此认真的脸庞,只觉得两眼一黑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阳光依旧,从那一天起,孩童精神了、开朗了、会笑了,也在少女的指引下开始修炼起父亲所留下的功法,踏出了修仙的第一步。
五年时光,悠悠匆匆。孩童长成了少年,少女也更加亭亭玉立。
……
“我叫初云!我要像父亲一样洒脱坦然,游戏人间!”
“我叫昆宁!我要像父亲一样斩妖除魔,纵横天地!”
“我们要像父亲一样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也就是在这一年春天,少年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并学会了友情。
……
“为什么不理小云了,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想去摘水灵果,他就是不陪我。”
“如果你在巩固修为,会希望别人打扰你吗?”
“……”
第二年夏天,少年学会了理解。
……
“二根是不是你弄伤的?”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爹爹交你法术难道是让你伤害凡人?”
“可他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缠着姐姐。”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去给人家道歉!”
“……”
“你不去是不是,那以后别再叫我姐姐了。”
第三年秋天,少年学会了担当。
……
还有最后一年的冬天,昆宁与初云双双拜入了修仙大宗。
也就是在那银雪纷飞的冬天,少年一如少女所期望的那样学会了坚强,但也首次违背了少女的意愿,学会了憎恨。
人终究会离别,可往往总有人不能以自己所希望的方式去别离。
自从有了生命开始,就有了争斗,有了争抢,植物如此、动物如此、人类如此、修士更是如此。
为了一颗丹药痛下杀手,为了一件法器杀人夺宝,为了淬炼一件灵宝更是能屠祭生灵,种种的欲望似乎永无止境的在嘲笑着道德的束缚。
只要不被人发现,无论做了多少事,都能用大道无情去掩盖;即使被人发现了,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当然更会用杀人灭口去抹灭。
羊始终都只能是羊,只有狼,哪怕暂时弱小,哪怕爪牙不利,只有逮到机会,就能吃掉肥羊。
又是五年,初云已是“剑灵宗”凝神一辈的佼佼者。
“善良和正直的人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没善良过,更没正直过。”
他用五年的光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是啊,可总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幼稚的想法,并且会毫无悔意的继续下去。”昆宁也修炼了五年,可每每突破修为,都会遭遇瓶颈,无疾而终。
初云笑了,笑得些许忧伤。
“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
昆宁也笑了,笑得很坦然。
“可无论世界变得怎么样,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我昆宁永远都会堂堂正正地活在正道上!这是我那个正直的父亲唯一的要求,也是我那位善良的母亲唯一的愿望。”
那时的昆宁,凝神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