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趁着居辰霄外出狩猎之际将白绸重新藏入小木盒的夹层,然后藏在地窖一个隐蔽的缝隙之中。每日提心吊胆地觑看看小木盒有没有被发现,居辰霄见她每日为那块白绸提心吊胆,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为让她安心,索性连那地窖几丈之内都不靠近了。如此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见居辰霄丝毫没有异常的举动才渐渐放下心来。
就在二人以为从此后便可真正平淡地在此度过一生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而至,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晓星!”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正在晾晒着这几日自山中采回来的野菜野果的晓星顿了一下,迟疑地回过头来。
“云浩?你怎么来了?”晓星有些诧异,倒也不觉得太过意外。当初居辰霄带他二人返回淮安的途中,曾在这木屋住过一日,他能找到这里也不足为奇。只是他这身装扮……
“晓星,你的脸……。”见到晓星脸上的胎记消除,李云浩愣了一下,呆了片刻又问道:“少庄主呢?他是不是与你在一起?”他四处张望着,一如往日的沉闷之中隐隐有些悲痛之色。
“我的脸医好了,你是来找少庄主的?相公他出去狩猎了……。”晓星放下手中的事情,笑道:“你先进屋里等等吧……。”
“相公?晓星你……与少庄主成亲了?”李云浩这才注意到晓星不但容貌变了,长长的青丝也挽成了已婚妇人的发髻。
“嗯,我们成亲已快半个月了……。”晓星羞涩地点点头,打量着李云浩蹙了下眉问道:“云浩你……。”一身灰麻素衣的李云浩头上还绑着一条白布,很明显是在为谁戴孝,“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这是为谁戴孝?”
“晓星,呃……少夫人,老庄主他……没了……。”李云浩双眼泛红,言语有些哽咽,“我……对不起少庄主临走时的嘱托,没有照顾好老庄主……。”
晓星刚想要对李云浩说不必称呼她什么少夫人,却听他说老庄主没了。原本还挂着微笑的脸上瞬间僵住了,“你说什么?谁……没了?怎么会?”
“老庄主他……跳崖自尽了……。”李云浩紧咬着下唇,心中充满自责。
“娘子!你看我给你逮了一窝兔子……。”居辰霄一手拎着一只又肥又大的白色母兔子,另一手拎着一个小竹笼,里面装着三四只雪白雪白的巴掌大小的小兔子,笑嘻嘻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云浩……你怎么来了?”居辰霄看到站在晓星身旁的李云浩有些意外,见他那身打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转头看向晓星,却见她粉腮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娘子,你怎么哭了?”居辰霄走到近前,将手中的小竹笼提到她眼前笑道:“你不是前几日说想养几只小兔子么?你看……我给你逮了一窝小的,好玩吗?”
晓星没有伸手去接小兔笼,反而一头扎进居辰霄的怀中大哭了起来,“相公……云浩他说……他说……。”哽咽了半天却怎么也开不不了口。
晓星这一哭,让居辰霄心中一沉。莫不是曙雀山庄出了什么事。居辰霄两手一松,母兔与小兔笼同时跌落在地上。那母兔子原本只是被抓着一对长耳朵拎回来的,如今居辰霄的手一松,母兔子得了自由,立即连蹦带跳地钻进了草丛之中逃之夭夭了。
居辰霄抚摸着晓星的秀发,柔声道:“娘子……云浩赶了许久的路过来,想必饿坏了,你……去给他准备点东西吃吧……。”
“好……。”晓星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李云浩,转身走向厨房。
居辰霄看着晓星进了厨房,这才转身对李云浩说道:“跟我进来……。”
“是!”李云浩跟在居辰霄的身后走进木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辰霄背对着李云浩,沉声问道。
“少庄主!属下无能,辜负了你的嘱托……。”李云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老庄主他……他五日前跳崖自尽了!”
“你说什么?”居辰霄心口一窒,刚毅的背影隐隐开始颤抖。
“五日前,老庄主不堪忍受毒瘾侵蚀,跳崖自尽了……。”李云浩黝黑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连三小姐……三小姐她……也被那个叫什么青龙的男人劫走了……申镖头已经去追了,属下连夜赶来禀报少庄主。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失职,既没能拦住老庄主也没能救下三小姐……。”
“你说汐汐被那个叫青龙的男人劫走了?”居辰霄猛地转过身,咆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辰昀呢?居辰昀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当日离开曙雀山庄,只是不愿与居辰昀兄弟相争。何况虽然居辰昀幼时虽有过一时糊涂,但他相信他始终不至于对他爹与小妹不利。况且如今他与了了姑娘鹣鲽情深,想来也不会再受那个媚姬的摆布。他这才放手离去,将曙雀山庄让给他,没想到不足一月时间就发生这种惨事。
“总镖头他……他说要想戒除毒瘾只能强制终断吸食,”李云浩抬头看了一眼居辰霄,马上又低下头去,“老庄主与总镖头发生了几次冲突,总镖头坚持不肯给他香料,只让郎中替老庄主问诊调方。老庄主一气之下搬到后山小筑,三小姐跟在老庄主身边照顾。谁知第三日老庄主毒发时,不堪忍受跳入山崖……。”
居辰霄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爹搬到后山之后,辰昀纵然没跟过去,难道也没多派人手保护么?为什么不但没拦住我爹,甚至连汐汐都被劫走了?”
“有……。”李云浩仍旧不敢抬头,低声回道:“不止我与申镖头遵循少庄主吩咐跟随左右,总镖头还派了二十多名山庄内的高手护卫,而且每日还会亲自去探望几次,但都被老庄主赶回去了。老庄主那日毒发之时下手狠辣,我等无能,不是老庄主的对手,连三小姐都被他打伤了。”
他爹毒发之时,下手六亲不认,他早已领教过了。那些护卫纵使武功高强,也难免缚手缚脚怕伤到他爹。发生此事却也罪不在他们,而在害他爹中毒之人。
思及此处,居辰霄伸手将李云浩扶了起来,沉声问道:“我让申斌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为何我迟迟收不到他的消息?”
听到他的问话,李云浩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居辰霄,不解地问道:“老庄主将庄主之位传给总镖头之日,山庄便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申斌奉少庄主之命暗中回到山庄之时就认出了那二人,即刻就传信给少庄主了,而后我等按照少庄主的指示:专心保护老庄主与三小姐,其他事不得插手过问。”
“传信给我?”居辰霄眉头紧锁,“而且还收到了我的指示?”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自离开山庄之后他便再未收到过任何信息,更别说传什么指示给他们了。
居辰霄缓缓坐下,神色凝重地问道:“申斌在当时的信中说了些什么?”
“这……。”李云浩摇摇头,“属下不知,事后也没敢向申镖头问过。”
居辰霄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云浩,这孩子生性耿直忠心,不该他问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多问一句,自然也绝不会多嘴去问申斌究竟在信中写了些什么,他如今倒是多此一问了。
“那么……你可曾听申斌说过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居辰霄决定换个问法,但也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以李云浩的个性,若申斌不主动对他说,他是绝对不会去问的。
“申镖头在收到少庄主回信那晚,酒醉之后曾向属下提过……。”李云浩一脸心虚地觑向居辰霄。
“但讲无妨……。”这倒是让居辰霄心下生疑,以申斌行镖多年的习惯,绝不会轻易饮酒。申斌会因为不让他们插手此事而酒醉多言,只怕与杭州的旧事有关……想到此处,居辰霄心中已经明了了几分。
“申镖头说,那女子正是前陆总镖头遗孀,名唤柳如眉。至于那个男子就是后来劫走三小姐的青龙,申镖头曾说此人与那个陆夫人一向来往密切……。”说到底陆镇东总归是他爷爷与父亲的旧主,因此说起他的身后私隐,李云浩有些为难,声音也越讲越低。
“是他们?”居辰霄的骨节攥得咯咯直响。没想到他念在手足之情一时退让,居辰昀居然在他离去之后,不思悔改,引狼入室。只怕对他爹暗中下毒的就是此二人,居辰昀不但害得亲父毒发跳崖,连亲妹子也被青龙那淫|贼掳走!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相……相公……。”晓星突然推门,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外,双手紧紧攥在胸前,也不敢抬头看向居辰霄,“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居辰霄神情放缓,望向晓星。
然而晓星却默不作声,仍然低垂着脑袋站在房门外。居辰霄见状起身走了出来,随手将木屋的门关上,拽着晓星的手走到屋前的空地上。
“娘子,你要说什么事?”居辰霄柔声问道。
晓星垂着头觑向居辰霄,怯生生地将紧紧攥着的手掌摊开。一方白色的绸布托在汗湿的掌心。低声说道:“这……这是袁……袁公公留给我的木盒夹……夹层的东西。”
“这……这是……。”居辰霄吃惊地瞪着晓星手中的白绸,虽然他刚刚在听到山庄发生变故时,也想着要如何跟晓星商量将那份心法要来恢复内力,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居然主动将它交给他。
晓星心虚地说道:“这上面有……有可以让你恢复……恢复内力的心法……。”将手中的白绸塞进居辰霄的手里。
“让我恢复内力?”居辰霄握着早已被她攥得湿乎乎的白绸,凝视着始终不敢抬起头的晓星,“娘子,你确定愿意让我恢复内力?”
晓星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居辰霄,点了点头。“对不起……相公……前几****在木盒夹层发现了这块白绸,瞒着你偷偷藏了起来……。”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居辰霄伸出手指轻轻替她擦掉眼泪,欣慰地说道:“谢谢你……娘子……。”他没想到她不但将白绸主动交给他,居然还会向他坦诚自己瞒着他私藏的事。
“你……。”晓星狐疑地看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那****回来时,见你将什么东西慌慌张张地藏进衣袖里,就猜到你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既然她对他坦诚布公,他也不想欺瞒她。
“那你为什么不问?”
“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
“……相公……。”
“娘子,你放心,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我永远不会去做。”居辰霄顿了一下,犹豫道:“只是曙雀山庄……。”
“我跟你回去。”晓星打断了他的话,她不该怀疑他。
一阵杂乱的啃咬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晓星侧目看去,刚刚跑掉的那只大白兔正在拼命地啃咬着装着小兔子的竹笼。
晓星看了一眼居辰霄,见居辰霄会意地向她点了下头,她悄声走向兔笼。正在卖力啃着笼子的母兔,蓦地停了下来,机警地看向她。见她越走越近,居然咬住竹笼拼命地往倒退着向草丛中拖。然而没拖几步,晓星就已走到近前。母兔子叽地一声尖叫,丢掉竹笼子,飞也似地钻进了草丛。
晓星瞥了一眼隐蔽在草丛中的母兔,知道它必然不会离去。蹲下身,打开了竹笼。几只小兔子贯次而出,傻呆呆地在原地蹦来跳去,最后终于在母兔的召唤下,一只只没入了草丛之中。骨肉亲情,禽兽尚且不能割舍,何况于人?
“此次返回曙雀山庄吉凶难料,”居辰霄走到晓星身说道:“娘子你……不如先留在这里,等我……。”
“相公……。”晓星站起身来,看向居辰霄,“如今公公被人下毒逼害而亡,小姑被奸人所掳,你让我如何安心在这里等你?”
居辰霄见她话语坚定,心中有些动容,便也不再多言,何况此事只怕还会波及到她姐姐了了。
自决定重返曙雀山庄开始,居辰霄便开始认真依照白绸中的心法修习《羲和剑诀》。那心法前半部是教人如何将丹田之中的内力散去,若是从前内力未失时,至少需要个把月方能练成,居辰霄的内力早已被散去,这倒算是因祸得福,节省了不少时日。
居辰霄自白绸所载的内力重聚篇开始调运修习。待内力尽散,丹田虚若幽谷,冥心静坐,息思虑,内视周身百骸,敛神聚气,导入丹田,源源入百川归海……
依法而行,只三两日,居辰霄便已觉得下丹田处内力渐渐醇厚充盈,再练羲和剑诀时,也觉得顺畅天成,比之从前不知精进了多少。这《羲和剑诀》原本就是《逐日剑法》的融汇点睛,只是内力运行之法不同,境界亦成了天壤之别。
晓星明白居辰霄专心恢复功力,自然不敢多加打扰。但总觉得自己武功低微,平时自保已算勉强,若此次回曙雀山庄遇到危难,如上次被青龙囚困那般,难免拖累了居辰霄。那羲和与逐日的剑法她早已练得纯熟,只是没有修习过内力,剑法的威力始终不过是照猫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