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之灵，皆可为妖。】
妖是什么？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妖，但却听过不少关于妖的传说。这些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说起，亦无从辨别。
但我愿意相信妖是存在的。至少……曾经存在过。
给我讲述这些传说的人不多，应该说只有一个——她是我年迈的外祖母。
人们说她年轻时是个美丽睿智的姑娘，老了之后虽不再如年轻时那般风华绝代，智慧却与日俱增。因此外祖母虽是女性，却极为受人尊敬。
唯独她向我讲述那个有关“妖”的故事时，仿佛收起了所有因为年迈而带来的沧桑，回到了她还很小很小，只是个小姑娘时的天真单纯。
在她的那个时代，经常可以在街上看到长着犄角的“人”，长着翅膀的“人”，或者长着尾巴的“人”。奇怪的是，对于这些怪物，她并不会觉得可怕，反而还觉得很喜欢。
她告诉我，如果没有妖，也就没有我。
那时是夏天，天气热的像是能把人烤熟，年轻的外祖母就跳进水里游泳散热，没想到那湖的水流湍急，差点将她卷走。但为什么是差点呢？那时岸上没人，凭她一个小女孩的力量也决计游不回岸上。她怎么也没想到，水底下会忽然钻出一个人，抱住已经快晕过去的她，一点点把她送回岸上。
这是她才看见，她的救命恩人虽有着人的相貌，却也有着鱼的尾巴。但当那人抱着外祖母到岸边的时候，鱼尾竟然在一瞬间幻化成了双腿，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救外祖母的人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妖。她只朝外祖母笑了一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再次进入水中，双腿化为鱼尾，不见了踪迹。
每当说到这里，外祖母就会调侃地对我说，幸好救她的是个女妖，不然她一定会爱上他，也就没有我了。
外祖母的故事让我不解。如果真的是这样，妖怎么会被人类憎恨?
这个问题外祖母也答不上来。一提到后来人类对妖的赶尽杀绝，就不住叹息。她说，明明是那样强大善良的物种，居然在旦夕之间消失殆尽，实在没有道理。
于是我也跟着叹气。我也想见见妖，看看他们是否真如外祖母说得那般美丽善良。
外祖母听了我的话，却笑了起来。
“傻孩子，我相信，妖一定会回来的。”
我看着那样爽朗的笑，一时不解。
“关于妖，还有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外祖母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名曰‘妖还’。”
外祖母告诉我，所谓“妖还”，是指每过几十年，妖就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重归人间。
但从外祖母见到妖的八岁直到现在，已过了整整一百年，妖却从未回来。
这样想来，就总会想到我父亲对“妖”的事情嗤之以鼻:“你的外祖母睿智万分，但毕竟年老。妖不可能再回来了。”
言下之意，外祖母说得都是糊涂话。
也奇怪，这么多年，除了外祖母，我家里竟真的没人跟我谈过妖的事。
不过，也说不一定。万物之灵，皆可为妖。或许现在我身边的这棵树，树上的这只鸟，我养的猫，其中就有妖也说不一定。
我家罕见地来了一个客人。
她是我的表妹，长年随我的舅舅居住在外，所以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
但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段时间，竟然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地那么彻底。
我记忆里的表妹只有5，6岁左右，算不上难看，也说不上好看，总之是那种平凡至极的类型。
可如今，15岁的她站在阳光之下，一身淡蓝色的衣裙，眸子里尽是狡黠，再配上那张出尘的脸庞，就像是充满灵性的精灵，而不是人类小女孩。
“长离兄长，十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呆傻的模样。”许是见我发愣太久，她轻笑出声。明明是那样讽刺的话语，但那无比悦耳，让我都生不起气来。
“长离兄长，芍然许久未来此处，不知兄长可否陪芍然参观一下?”她没有在意我的沉默，笑容更加顽皮。
我点头答应。
一路上，我的表妹洛芍然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长离兄长，这树真高，长了有一百年了吧？”
“长离兄长，你说这池里的鱼都喂过了吗？”
“长离兄长，这假山是什么时候建的?肯定是我走了以后吧，不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她其实并不想知道答案，也并不在乎我是否回答，她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俩之间显得太尴尬。
直到，她突然停下来，望向我。
“长离兄长，我问你，祖母是不是曾经和你讲过什么妖的故事?”
她的祖母就是我的外祖母。
我点点头，把外祖母和女妖的那个故事告诉了她，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冲我笑笑:“老人们喜欢讲故事。我的外祖母也给我讲了有关于妖的故事，所以我猜想你的外祖母也对你讲了。”
她的话绕了我好半天，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人物究竟是谁。
“不过，”她顿了一下，表情神秘里甚至带着点诡异，“祖母告诉你的真是个温暖的故事呢。我听的那个故事就不一样了。”
她的语气给了我不好的感觉。
“在我的那个故事里，妖是残忍阴险的存在。他们偷走小孩，也许吃了那个小孩，也许把小孩埋了。”她叹了一口气，“总之，被偷走的小孩再也没回来。”
我听后，不禁失笑，这怎么听都是大人为了吓唬不听话的小孩而编造的故事。
洛芍然很快看出了我的心思:“这是真的。而且，妖怪们不仅偷走小孩，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会伪装成小孩回来。”
反正我怎么都不相信这个故事，只是笑笑了事。
“长离兄长，那房子里住的是谁啊？”幸好她也没太纠结那个故事。
可是，当我顺着她的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却顿时傻了眼。
我们家原来……有这样一个小屋吗？
被许多树环绕的石头小屋?我们家的其他屋房都是木头的啊。
“长离兄长……?”大概是因为这是我首次没有理会洛芍然的问题，她似乎十分惊讶。
我快步上前。
林子里面的景象更是令人啧啧称奇，一派的鸟语花香，简直是世外桃源。我此刻不由埋怨起曾经的自己，都只是老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宅子，亏我还在这里呆了数十年。
我兴奋地东张西望，却蓦然瞥见小屋的石门前站着一个人……不……那绝不是个人。不然他怎会长得如此夺目?
我刚想开口，脑后忽然一痛。
有什么东西打了我吗？芍然呢？
我艰难地转头，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我的芍然表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口中不断地喊着“长离兄长，长离兄长”。
哎?真怪。她不是应该喊“来人啊，有刺客”之类的吗？莫非她没看见刚才袭击我的人?
不过，我很快就无法思考了。
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