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老浙赣铁路旁。铁路西侧是七家岭,去山上玩,得翻越高高的铁路路基。
当然也另有通道。路基底部有两眼涵洞,山水通过涵洞而下。涵洞不大,直径大约1米。平时山水不多,潺潺的,只没过脚面。我们不愿意老老实实翻越铁道,只喜欢弯腰低头缩成一团从涵洞里爬行穿越。碰巧有火车经过,震耳欲聋倒在其次,涵洞的剧烈震动,那才叫刺激,感觉像是随时都会坍塌。
1960年春夏之交,雨水特别丰盛。涵洞几乎每天都挤满了滚滚滔滔的水流。小溪涨水了,翻滚着黄浊的水沫。溪边站着不少大人小孩,看水,也看摸鱼。
大多是年轻人,腰间一个鱼篓,手里一个畚箕,迎着水流,过滤顺水漂来的小鱼。
我很想捉几条小聋鱼玩玩。小聋鱼才拇指大小,可它五彩斑斓,很像热带鱼。但大人说,这鱼不能吃,吃了会成聋子的。况且,水里鱼儿木贼贼,没有家伙只有看的份了。
我旁边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女孩与我差不多大,男孩七八岁样子。女孩怔怔地看了半天的水,终于下了决心,一边挽裤腿一边关照弟弟:“你在上面等着,别下去,噢?”
男孩点点头:“姐姐当心点,给,给你篮子。”
我险些笑出声来。这算什么篮子啊,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完全是小孩子玩家家用的。可女孩还是接了过去,将其没入水里。然而,好长一会儿,硬是没有一条鱼儿上当。
弟弟看来很着急,叫着:“姐姐加油,姐姐加油!”
我很好奇,问小男孩:“你们在这里干吗呢?”“给妈妈抓鱼。”男孩翘着小嘴巴说,“妈妈生了小弟弟,没奶,外婆说要吃鱼……”我明白了。曾经听妈妈说起过,鱼腥是可以化奶的。可凭这小篮能捉到什么鱼啊?
我摸了一下小男孩湿漉漉的脑袋说:“你等等,我去找个家伙,马上回来。”我很快向邻居老太太借来了畚箕,挽起裤子脱了鞋,也下到了小溪中。女孩感激而羞涩地笑笑,和我一起托着畚箕在水里煞有介事地捕起鱼来。
真的不赖,很快的,小篮子装满了我们的战利品。“怎么办?没地方放了啊。”“我有办法!”女孩上岸折来几条柳枝,然后把鱼一尾一尾地串了起来……
这天我们收获不少,小男孩兴奋得直蹦。临分手时,女孩一定要与我平分战利品,我说什么也不要。我家又不开伙的,我要了也是浪费嘛。
看着姐弟俩满脸失望的样子,我笑着说:“那好吧,我挑几条吧。”
我挑的当然是小聋鱼。
我把小聋鱼养在一只盛过腐乳的玻璃瓶里,放在窗口,天天看着,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