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微凉。
这个季节的雨后没有彩虹。
苏书坐在去往另一个城市的大巴上。车窗外的世界满眼湿漉。群山升腾起薄雾,在浓浓雨云的笼罩下给人一种压抑感!
墓地。
那天阳阳带苏书去了墓地。
很大片的陵园只有孤零零的几座坟墓。对于那个或许有的世界的他们来说,倒是蛮不错的一处家园。虽有些冷清,却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浮华。
苏书跟在阳阳的身后。她的背影在这个空间的衬托下有些让人觉得悲凉。
那天是没有这样的情绪的,或许是因为现在车窗外的环境所致。
那天苏书只是安静的走在阳阳身后。他们穿过一条一条的小道,最后来到两座坟墓前。墓碑上的相片看上去很年轻,不过逝去的时间却已经是十几年以前了。
阳阳将怀抱着的两束鲜花放下,站在墓碑前静默着。吹起了一阵微风,吹乱了她的鬓发。
“这是我的养父母。”阳阳给苏书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恩。”
“他们把我从路边捡回,我以为从此摆脱了被遗弃的命运。可是一场灾难却又将他们从我的生命中带走,最终我还是只能到孤儿院去生存。”
苏书只能沉默,不然呢?此刻所有安慰的语言都失去了安慰的意义。只能沉默着,倾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式的诉说。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是为了什么?苏书不知道。生命里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阳阳走后,他很少回去那个住所,但也并没有想要离开林城的想法。后来,她说让他来她的城市找她。他就买了去那个城市的车票。
她并不是阳阳,只是苏书的一个快被遗忘了的或许是女朋友的女朋友。但苏书还是坐上了去往她城市的客车。这是为何呢?苏书不知道。当她给苏书说的时候,苏书便决定要走,无论是否去往她的那座城市。只是后来苏书还是坐上了去往她那座城市的客车。
“如果我没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那他们是否会有别样的生活和命运呢?我想,他们应该会有自己的孩子,会伴随着他们的孩子慢慢长大,变老,最后再安详的逝去。”
“可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没了可能。他们在还是芳华正茂的时候就走了,痛苦的离开了。”
“我时常梦见他们。抱着我,轻吻我的脸颊。梦里,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每次醒来我都泪流满面。却也只能泪流满面。”
几只鸽子从墓地上空飞过。鸽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夕阳,黄昏,淡淡的夜色。
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屋顶飘出袅袅炊烟。现在,这样用石板盖出的屋顶已经很少看见了,这个时候看见,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情绪。
天空依旧阴沉。只是没再飘雨,群山也不再能看见薄雾。
夜色悄悄降临。
路牌上标示前方还有三十公里。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就要和她见面了,可苏书还没做好准备,该说些什么呢?
“我们回去吧。”阳阳沉默良久,回过头来对苏书说。
“好。”
这座城市的灯火自然没有林城的辉煌,但也有这座城市自己辉煌的方式。车站人流涌动,络绎不绝的行人和持续不断的叫喊声充斥着这个空间。苏书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等着苏书。
苏书朝她走去,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月光穿透云层落下。
银白色的光辉。
只是今晚的夜空只有半轮弯月,不然月色会更美吧!
她挽着苏书的手臂,走向出租车站台。
在出租车上,阳阳靠在苏书的肩头睡去。或许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出租车行驶得不紧不慢,收音机里的音乐广播正在播放的是林俊杰的《她说》。
“她静悄悄的来过,她慢慢带走沉默。”
她轻轻的哼着。
苏书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阳阳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音机里的音乐。静悄悄的流着泪,(濡)湿了苏书肩头的衬衣。苏书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阳阳的头发,脸颊,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汽车穿梭在这条大街上,载着人们来来去去。
她依偎在苏书的怀里,像一只小鸟。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在苏书的眼里都是陌生。这座城市,他唯一熟悉的就是这个依偎在怀里的女孩。出租车急速行驶,超越一辆又一辆汽车,收音机里已没有了音乐。
“我怎么睡着了?”阳阳从沙发上起身,揉着惺忪的眼睛。
“太累了,眼皮难免会沉重。”
“谢谢!”
“我把菜热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依然挽着苏书的手。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叙着旧。行道树叫悬铃二球木,苏书一直以为是枫树。但并不是枫树。
“你能来,我很开心。”她低着头望自己的脚尖。
“唔。我没地方可去。”
“看你说的,又不是孤身一人,还没地方可去吗?”
“我不是孤身一人吗?”
“还有我啊,笨蛋。”
“唔。谢谢!”
终于,时钟滴滴答答的敲过了十二点。又是另一个新的一天。阳阳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苏书站在窗边。
午夜,如果是在老城区,是不会这样冷清的。但这里是一个新区,所以,除了风的声音,就只剩苏书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了。阳阳收拾行李也是悄无声息。为什么不去挽留呢?为什么要去挽留呢?留得住吗?留住又如何?又不是不可以再一次问候。下一次问候是在何时呢?荒谬,苏书的荒谬,命运的荒谬。
“爸妈催我结婚了。”她对苏书说,大大的眼睛瞪着苏书。看得出来,她想要听苏书说那句话。
“这是好事,早点找个人依靠,是个不错的选择。”
“笨蛋。”她附和着一个表情。
“你想让我娶你,是吗?”
“当然。能和你结婚,是我很幸福的事。”
“可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
“比如?”
“比如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为什么来?”
“还记得那家旅馆的门牌吗?”
“记得。”
“可里面已换了装修。”
“与我何干?”
“与我有干。”
夜已深了。
无论是那座城市,都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