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生命的无情与人世的多情交织的地方。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和阳光下的那棵枫树。在那个偶然的午后,她在午后的光线里吻了我。现在她坐在床头,认真的削着苹果。几朵白云在阳光下从那棵枫树上飘过,剩下蓝蓝的天。一对鸟儿从蓝天下飞过,落在枫树的枝叶间不见了踪影。
我盯着她的脸,脸上认真的表情。原来她是这样的面容,我突然发现,我从未认真的看过她的面容。脑海里的她的模样,和现在我盯着的她的模样,是有一些差别。她抬起头,看见我盯着她,有些羞涩的泛起一抹微笑。一束光线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我的心里荡漾出一丝涟漪。我忽然间明白,想象中的,并不一定比真实的还要更美好。
“我想我是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啊,好纠结,要不要接受呢?”
“无论你接或不接受,我都是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那她呢?那个叫阳阳的女孩,你准备好了要放弃她了?”
“不知道,现在,我知道的是我开始喜欢你。”
“那就等你喜欢我喜欢到可以放弃她的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吧。”
“好,但我并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对于你,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让我思考一下。”
点滴由输液管缓缓的从左手流进血管,凉凉的。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呢?因为慢性胃炎不知何故突然就演变成了急性胃炎。在凌晨三点,我从疼痛中醒来,挣扎着拦了一辆车来到医院。当痛苦让我满头大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亡。但我并没有死去,只是在沉沉的睡梦中做了一个梦。我从梦中醒来,就看见她坐在了床头。
“我需要一个婚姻。”
“什么是婚姻?”
“对于我来说,婚姻是这样的:它是两个人爱情的归宿,生活的延续。我需要一个婚姻,组建一个家庭。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去工作,在夕阳落下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小窝,共进晚餐,相拥入眠。有自己的孩子,偶尔吵吵闹闹。很久以后,两个人都已双鬓斑白,在某个黎明升起的时候翻看以前的相片,然后望着彼此开心的笑了。”
“可是我存在的意义呢?对于你。”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一直坚信,生活的意义是获得幸福。而你,对于我来说,是可以走到幸福彼岸的一个存在。这是不是你对于我来说存在的意义呢?我不知道,但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是幸福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到和我在一起没有了幸福的感觉,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别离呢?”
“什么是幸福呢?一种感觉,永恒的喜悦。这种永恒的喜悦是需要创造的,并不是守株待兔就会等来,或在痛苦面前还要自我安慰。美好的生活是需要创造的,在婚姻中的两个人更是需要创造,创造让彼此感觉到喜悦的,或一些事,一些话语。”
“但也会疲劳。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会对生活感到疲倦,不知所措,没有了创造的精力和动力,就等着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的老去,直至消亡。”
“这是对生活的一种消极,我们为什么不考虑着让生活往更美好的那条路上走去呢?让自我的存在更有意义,虽然自我的存在毫无意义可言。”
“可是我对于你,存在的意义呢?”
“在我的生命中,你存在的意义是让我感觉到有了归宿。我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我害怕孤独,总想要找寻一个归宿。曾经的那些日子,我越寻找,归宿离我越遥远。不过现在看着你,我隐隐的看见了离我远去,毫无踪迹的归宿。”
“你所谓的归宿,指的是爱情,还是婚姻,或是感觉到家的温暖?”
“是幸福,一种永恒的喜悦。像你坐在这里,认真的削着苹果。我望着你的面容,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从没有认真的端详过你的面容。我望着你,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忽然间就发觉,自己开始喜欢上你了,真正的喜欢上你了。不是在性与爱之间,而是纯粹的关于爱情。”
“纯粹的关于爱情?”
“便是我所谓的归宿。因为爱情,我想要一个婚姻,和你一起的婚姻。摆脱我存在的孤独,虽然我存在的孤独是无法摆脱的,但摆脱的过程便是对存在的孤独最好的摆脱。”
“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对于你来说,我存在的意义。”
“对于我来说,你存在的意义是让我看到了我的存在。我是否真实的存在呢?在很多时候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不过因为你存在的缘故,我看见并知道了我自己的存在。只是你是否真实的存在呢?我不知道,也无所谓。我相信你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你是真实存在的,我也就看见了我自己的存在。”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存在并不是真实的呢?”
“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存在并不是真实的,那也无所谓,因为你的存在不是真实的,所以你的存在才是真实的。如果你告诉我说你的存在是真实的,那我会觉得你的存在并不真实。如果你的存在并不真实,那也就无所谓我的存在了。”
“我和你只是同一世间下的不同的存在,为何你会这样说呢?”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
最后的一瓶盐水终于在我们的对白中输完,她用床头的呼叫器通知了护士,不一会那个护士就过来将针从我手上拔出。我们走出医院,她挽着我的右手,阳光斜斜的打在我们脚尖,大理石台阶上,一片树叶落在光的怀抱里。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中满是清新,在一阵风吹过之后,我闻到了秋天的气息。
“我们两个人都奇怪得很。”
“当然,不然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好像是这样。”
“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们在‘旅途’那个镇子旅行的时候走到一起的。”
“可我记得是在火车上就走到一起了。”
“唔,你这是耍赖。”
“难倒不是?”
“但你还是没说清楚对于你,我存在的意义啊。”
我把她拥入怀里,在她的嘴唇上浅浅的吻了一下。
“这就是对于我,你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