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最后的光线落在她的发梢。
我们漫步在观山湖公园。金色的湖水随风微荡,一对鸳鸯在湖面戏水,享受着这最后的美丽时光。黛青色的天空以触摸不到的速度暗淡下来,在夜幕降临的时刻,这座城市又开始华灯初上,演绎着另一种辉煌了。公园里流淌出的轻音乐,配合此刻的时空,营造出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原来生活是这般美好。”
“生活总是美好,但有太多的人无力欣赏。”
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有时候理智上会觉得生活是美好的,生命是能真实存在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有时候情绪上又会认为生活其实很卑劣,生命的存在也并非真实因而毫无意义。更多的时候,我会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不过存在的确无意义。在理智与情绪的终极碰撞里,我时常显现出一种神性的精神错乱,以至于总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语。
公园里的路灯泛出白色灯光,最后的夕阳被夜空吞噬。一颗星辰首先在夜空中露出了脸,然后第二颗,第三颗,终于,点点繁星挂满了浩瀚的夜空,装饰着这无尽的黑暗。夜风吹拂,这个季节的风很温暖,柳枝徐徐摆动,山林间也飒飒作响,几只夜鸟从我们头顶掠过,消隐在视线的尽头。
岁月日复一日的随风散去,阳阳又走了很久了。生活还是跟随既定轨道不急不缓的迈着步伐,我和她也过着非情侣的情侣生活。会不会就这样老去呢?我想是不会的,这样老去会留下遗憾。无论是和阳阳,还是和她,都该有一个既定的或偶然的结局。其实,我最害怕的,是走上一种无命运的人生。
“你说,要是我们结婚了,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和很多人一样的生活吧,平淡而又真实,偶尔会吵架,然后重归于好。”
“听起来蛮不错的样子,不过,会不会破裂呢?”
“这样的可能也是有的,因为相爱然后结合,最后却因感情破裂而形同陌路。”
“那太可怕了,可怕的不是感情破裂,而是曾经相爱的人最后却形同陌路。”
“生活总是充满着未知,这也是生活的魅力。”
其实这句话是阳阳对我说的。我问她旅行的意义,她说生活的魅力便是充满着未知,我无数次的旅行,只是为了在生活的魅力中找寻自我存在的意义。“你像一个智者或哲人。”我笑着对她说,她放下手中的《灵山》,“每个人在生活上都应该是一个哲人,其实,每个人在生活上也的确都是一个哲人,只不过,追寻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一个城市有这样一个公园算不算是上帝的恩赐?在饭后陪着自己想要陪着的人来这里走一遭,吹吹风,听听音乐,看看美丽的夜景,呼吸着这个季节的气息,再说着彼此都愿意说的对白,然后怀着愉快的心情归家,肯定会有一个甜美梦。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帝呢?还是感谢那些留下和造就了这一片乐土的人?
“会不会因为觉得我们的对白太少而感到尴尬呢?”
“为什么一定要有更多的对白呢?太多的时候,能和自己想要陪着自己的人陪着自己,即使没有言语,也是令人感到幸福的。”
我记得那天阳阳对我说她有时候会开始想念这座城市了,然后迫切的想要回来,但大多因为处于人迹罕至的地方而无法成行。她说除了人迹罕至以外更主要的是因为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有这样迫切的想法,每当黎明来临,又没有这样的冲动了。“不知道是开始想念这座城市呢,还是开始想念你。”我听见她这样说的时候内心感到一种满足和不安,更多的是遗憾。
几缕薄云在淡淡的月色中轻轻浮过,又是一阵温暖的风迎面吹来。几片落叶在轻风中飞舞,然后坠在湖边的草地上。我们坐在草地上,她望着微波荡漾的湖面,我望着她眼里的微波荡漾。一对情侣从我们身旁牵着手走过,她们身后跟着一只小狗。
“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为你买车票。”那天我送阳阳走的时候对她说,“其实我更希望下一次的车票你买的是两张。”她说完后我们都对着彼此笑了,为什么笑呢?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我看着她上车,列车启动,她向我挥手,我独自离开。开始的离别是伤感的,伤感的频率多了,就变成期待了。
“会不会唱歌?”
“会。不过每一次唱歌都会让别人感觉到恐怖,因为就像鬼哭狼嚎。”
“那想不想听我唱歌呢?”
“想。”
我听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情歌,时间又在她的歌声里溜走。音乐停止,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了几个。就剩下她的歌声在这个空间飘荡,被风带去了远方。她唱得很认真,我静静的听着。这一刻,时光流动着却又停止了。
在那个小镇的时候,我们围坐在篝火旁,她也这样唱着歌,篝火印红了她的脸颊。小镇上的人们围着我们跳舞,火苗闪动,照亮了一片夜空。那老人在人群外吸着旱烟,面带微笑,烟头忽明忽暗。舞跳罢,她的歌声停止,我们喝酒,吃烤肉。小镇上的人自酿的米酒,带着田间的清香,细细的流进胃里,蔓延在五脏六腑。我们最后都微醉,和老人一起回到住所。
阳阳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我看她拍摄的相片,给我解说每一张相片真实的样子或是背后的故事。我唯一能给阳阳说的旅行就是那一次,她给我说的故事就像一本书,一本旅行笔记。她说我应该多出去走走,我只是笑笑。我为什么不像她说的,多出去走走呢?我不知道是害怕外面不熟悉的世界,还是害怕她回来的时候没人去车站接她。我这样给她说,她只是笑笑。
又是一阵风起,我们站起身,她牵着我的手。
“好不好听?”
“好听。”
“真的?”
“真的。”